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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深入山腹

  刚说到这里,突见大厅上火光一亮,两个手提红灯的小婢,并肩走出厅门,
走下石阶,朝桑鸠婆躬礼,说道:「小婢奉命迎接桑老婆婆的,你老有一位五十
年来不曾见面的老友,想请你老入内一叙。」

  桑鸠婆听得一怔,呷呷尖笑道:「老婆子五十年不曾见,面的老友,那会是
什么人?」

  左首小婢躬身道:「小婢只是奉命前来邀请桑老婆婆的,旁的小婢就不知道
子。」

  右首一个道:「桑老婆婆进去见了面,自会知道。」

  桑鸠婆回头看了几人一眼,说道:「好,你们都留在这里,老婆子倒要进去
瞧瞧。」

  小红道:「师傅进去,徒儿自然也要跟你老人家进去了。」

  阮天华想说晚辈也去。但转念一想,五台山山主无故失踪,爹和商桐君两拨
人进去搜索还有退出来,自己等人在此留守,自然不能轻易走开,这就拱手道:
「老婆婆只管带小红进去,这里有晚辈和若华、立雪留守就好。」

  桑鸠婆点点头道:「好吧,老婆子那就走了,你们留守这里,可得小心。」
说完,右手一抬,说道:「你们两个带路。」两个小婢躬身一礼,手提红灯,并
肩走在前面引路,桑鸠婆和小红跟着她们登上石阶,朝厅中走入。

  阮天华、铁若华等五人在天井等了一顿饭时光,依然不见桑鸠婆两人出来,
连进去搜索的两拨人,也没一点消息,阮天华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禁有些着
急。于立雪走近一步,悄声道:「大哥,桑婆婆这时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事?」

  阮天华道:「以桑婆婆的一身武功,再加上小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铁若华道:「阮掌门人和商掌门人两拨人也进去了一会儿,怎么一点消息都
没有。」

  阮天华道:「爹和商掌门人两拨人,如果有事,自会以啸声传警,没听到他
们啸声,那就没事了。」铁若华没有再说,但心里总觉得好像有出了事的预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现在五人已经枯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不但桑鸠婆依然
没有出来,从两旁走廊人内搜索的两拨人,既没有啸声传警,也不见他们出来。
这和打头阵的五位山主一样,一去就杳无踪影。难道他们全数被擒?不,要生擒
进去的这些人,并非易事,一旦发现敌人,必然会长啸示警,那么这些人根本没
有遇上敌人,却被贼人故意诱入埋伏,以致全体失陷在里面了。

  阮天华心念转动,立即朝铁若华、于立雪道:「我看情形有些不对,还是进
去瞧瞧吧。」

  铁若华问道:「阮大哥,你要进去吗?我们不再等他们了吗?」

  阮天华道:「我们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两拨人都没有一点消息,连桑婆
婆也迟迟不见出来,我想他们可能真的出了事了,不然,五位山主,爹和商掌门
人这三拨人,都是一去了无踪影,前后如出一辙,因此我觉得我们不用再在这里
枯等了,还是进去瞧瞧的好。」

  铁若华道:「那就进去瞧瞧好了,不过这里也要留一人,不然,万一桑婆婆
或者五位山主和进去的两拨人,有人出来了,会找不到我们,这样吧,来复留在
这里,他轻功极好,遇上强敌,打不过人家,逃总可以逃得脱。」

  来复道:「帮主只管放心,属下会照顾自己的。」

  铁若华点点头,偏脸道:「于姐姐、阮大哥,我们走吧。」于立雪、小红、
铁若华三位姑娘早论过年龄,于立雪比铁若华还大上两月,自然是姐姐了。阮天
华举步走在前面,于立雪、铁若华和青儿紧随他身后而行。

  他们原站立在天井中间,这时举步朝北行来,还没走近石阶,就听到左首长
廊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阮天华耳朵何等敏锐,细碎的脚步声才一入耳,
脚下立即一停,凝目喝道:「是什么人?」细碎脚步声款款行来,左首长廊间。
终于并肩走出两个长发披肩,长裙曳和的紫红衣裙女子。

  这是阮天华目能夜视才分辨得出来,一般人就会看成两个黑衣女子。这两个
女子年约二十左右,生得杏眼桃腮,发如春云。极为娇美,她们经阮天华这声大
喝,四道盈盈秋水,不由得全朝阮天华投来。左首女子秋波盼动,轻咦道:「你
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道:「在下阮天华,两位姑娘……」

  右首女子眨动一双亮晶晶的美眸,盯注着阮天华道:「你就是化名于立雪的
阮天华,啊,你就是武林状元,对不?」两人姗姗走来,双方距离渐近。

  铁若华冷笑一声道:「阮大哥,这两人分明是玄阴教的妖女,小心她们又在
使什么诡计了。」

  右首女子抬目道:「愚姐妹就是圣母门下,你怎么可以出口伤人?」

  左首女子轻笑道:「妹妹,你当他是谁?她就是铁手帮的帮主,易钗而弁的
铁若华呀。」

  铁若华怒声道:「我是铁若华又待怎样。」

  左首女子格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那就是铁手帮的妖女了。」原来她因
铁若华骂她们玄阴教妖女,她也要还她一句铁手帮妖女。

  铁若华怒声道:「你……」

  阮天华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一面朝两人道:「二位姑娘既是玄
阴教门下,在下正有一事请教。」

  左首女子道:「我也正要问你,你们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铁若华冷哼道:「你们少假惺惺,我们做什么来的,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右首女子哼道:「怪了,你们做什么来的,你们不说,别人怎会知道吗?」

  铁若华道:「我们就是找玄阴教来的。」

  左首女子娇笑道:「这么说,你们不就找对人了?」她一双俏眼朝阮天华瞟
来,说道:「阮公子刚才不是说有什么事要问吗?你怎么不说了呢?」她和阮天
华说话,笑靥迎人,好不亲切?铁若华看得忍不住撇住嘴,暗暗冷哼。

  阮天华道:「半个时辰以前,从大厅中走出两个小婢,来请桑婆婆,说是有
一个五十年不见的老友,请她入内一叙,直到此时,还不见桑婆婆出来……」

  左首女子轻嗯一声道:「那可能是勾嬷嬷了。」

  阮天华道:「她就住在大厅后面吗?」

  右首女子轻嗯一声:「嗯,差不多。」

  阮天华问道:「勾嬷嬷在贵教担任什么职务?」

  左首女子秋水般眼睛一抬,说道:「你问这些干嘛?」

  阮天华道:「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但要麻烦姑娘领在下去见见勾嬷嬷。」

  右首女子娇声道:「你要去见勾嬷嬷,自己不会进去?」

  于立雪道:「阮大哥要你们领路,你们就得领路。」

  左首女子俏盈盈的望着阮天华说道:「为什么呢?」

  铁若华看她一副狐媚模样,心中早就有气,冷声道:「要你们领路,就是领
路,还有为什么的。」

  左首女子格的笑道:「大厅上两扇厅门不是敞开着吗?你们要进去,又没人
拦着你们,干嘛还要我们领路呢?再说,我们又不是专门替人领路的,二妹,我
们走。」

  阮天华突然朗声一笑道:「二位姑娘要走吗?」

  左首女子娇笑道:「你有两位姑娘陪着你,还不够吗?我们和你多说几句,
她们都不高兴了,要是我们再不走开,看她们不把醋坛子打翻才怪呢。」

  阮天华被她说得俊脸一红,铁若华、于立雪也不禁粉脸骤热,铁若华叱道:
「好个不要脸的妖女,阮大哥要你们带路,你们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左首女子横了她一眼,哼道:「我们不带路呢?凭你能把我们怎样?这里是
青螺山庄,可不是你们铁手帮,任你呼来喝去。」

  铁若华道:「咱们找上青螺山庄,就是找你们玄阴教来的,你们两个既然给
咱们遇上了,还想走吗?」她这话虽是对左首女子,但也在暗中提醒阮天华,自
己一行人进入青螺山庄,差不多全都没了踪影,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玄阴教两个
门人,岂叫轻易放过?阮天华被她说得脸上不禁一热。

  左首女子道:「看来你想和我们动手了?」

  铁若华道:「这还用说?你们胜了,就可以走,我们胜了,你们就得乖乖的
给我们带路。」

  左首女子哼道:「你能胜得了我吗?」铁若华道:「那可不一定。」

  左首女子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你还不亮剑。」

  铁若华抬手撤剑,喝道:「咱们谁也不用客气,看剑。」长剑朝前一指,身
若飘风,倏然欺近过去。左首女子看她身法快速无伦,不禁暗暗一惊,急忙身形
闪动,长剑随着划出,眨眼之间,就已互攻了三招。

  右首女子美目流盼,望着阮天华柔声说道:「你也要和我动手吗?」

  阮天华含笑道:「姑娘不肯带路,咱们唯有各凭武功放手一搏了。」

  右首女子道:「也好,阮公子清亮兵刃。」

  阮天华道:「姑娘剑呢,怎不亮剑。」

  右首女子美眸凝注,说道:「咱们赌的只是胜负,对不?不用使剑,不是一
样也可以分出胜负来吗?」

  阮天华道:「姑娘既然不想动用兵刃,在下就以双拳奉陪好了。」

  右首女子忽然形一晃,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下到了阮天华身边,低声道:「我
叫冷秋霜。」

  阮天华还以为她欺近身来,就要发招,哪知听她只为了告诉自己姓名,不觉
一怔,忙道:「原来是冷姑娘。」

  冷秋霜道:「好了,阮公子可以出手了。」

  阮天华道:「冷姑娘请。」

  冷秋霜嫣然一笑,说道:「阮公子接招了。」纤纤玉手忽然五指舒展,朝前
拂来。

  阮天华看她出手一招,手法似拂似拍,柔似无骨,好像丝毫不用力道,对方
只是一个姑娘家,他也不好尽展功力,身形一转,便自避了开去。冷秋霜一掌拂
了个空,不觉微微一楞,口中娇笑道:「阮公子好快的身法。」口中说着,身形
一晃,右手原式不变,依然朝肩头拂来。

  阮天华刚才使的是迷踪身法,原想看看她掌法路数如何?此时看她原式不变
拂了过来,自然不再客气,右手朝前一格,使的一记劈掌,但因对方掌势极柔,
生似不带半点力道,也就不好劈得太猛,原意只想把她拂来的掌势推出就好。

  哪知右手堪堪朝她脉腕推出,冷秋霜拂来的纤手,五指忽然朝上一指,不知
这么一来,反而被她纤手翻到自己掌下,一下格在脉腕之上,一股阴寒之气,从
她掌缘传了过来。冷秋霜右手一下格住阮天华的手掌,身形一侧,左手已经闪电
般朝前胸印来,娇声道:「阮公子,这一下我若是从掌心吐出内劲来,不知你是
不是落败了?」她印上前胸的纤掌,并没吐出内劲来,那是掌下留了情。

  阮天华在她拒掌快印近前胸之际,左手一坚,正好及时提出玉掌合在一起,
大笑道:「就算姑娘吐出内劲来,在下也未必落败。」他右手脉门被冷秋霜翻起
的五指锁住,两只左手又同样竖立推出,合在一起。

  冷秋霜嗔道:「你真的没有感觉?」她锁住他右手,已经使出「玄阴真气」
从他脉门渗入,他一只右手此时应该已经失去抗力了,她左手虽和他左掌相对,
却没有使出「玄阴真气」来。话声一落,接着低低的道:「阮公子,听我的劝,
你还是及早退出去的好,不宜再进去了。」

  阮天华练成「紫正神功」,他纵然没有运起神功,但只要外界有阴功侵入,
体内「紫气神功」就会自生抗力,把渗入的阴功化去。他在和冷秋霜右手交格之
际,就觉得从她掌缘传来一股阴寒之气,但瞬间即消失,后来冷秋霜左手印到前
胸之时,她并没有再使出阴寒之气来。

  这点,他心里当然清楚,是她掌下留了情。就因她掌下留了情,阮天华已知
对方练的是「玄阴真气」,自己练的「紫正神功」正好是旁门阴功的克星,只要
自己掌力一发,就会把对方一身功力破去,他当然也不好运功反击了。

  只是微微一笑道:「冷姑娘,承你掌下留情,在下极为感激,但姑娘也应该
感觉到,你右手渗入在下脉门的阴寒之气,已经悉被在下体内真气化解了,在下
不妨告诉姑娘,玄阴真气并不能伤得了在下,而且在下今晚也非进去不可。」

  冷秋霜及时收手,一面低声道:「你快和我抢攻。」说完双手忽拍忽拂,迅
速抢攻过来,一面低低的问道:「为什么你非进去不可呢?」

  阮天华和她对拆了两招,一面也低声说道:「因为家父和二位师叔,以及许
多朋友都在进入青螺山庄之后,忽然没了踪影,在下岂能一个人退走?」

  冷秋霜道:「他们都被诱入岔道去了,你一个人就算武功冉高,也无法把他
们都救得出去,因为……因为里面……有许多岔道,进去了很难出得来。」两人
说话之际,又各自抢攻了七八招。

  冷秋霜又道:「看来你是一定要进出的了,那就赶快把我制住,铁若华未必
是师姊的对手,你要及时出手,制住她才行,好了,你快出手吧。」

  阮天华道:「多谢姑娘指点,那就委屈姑娘了。」右手抬处,一缕指风落在
她左肩之上。两人的情景,自然落在了一旁观战的于立雪眼中。和大哥分开这么
多天,他身边已经有好几位姑娘了,要是自己早就告诉他自己的女儿家身份,也
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冷秋霜的手下留情,她当然看出来了,自己的大哥风流倜傥,难怪人家姑娘
会喜欢?但是她目前已经顾不得吃醋了,一方面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再加上
自己的奶奶还有好多人都落在贼人手中,哪还有心思吃醋?

  铁若华和左首女子可是各尽所能,打得极为凶险。左首女子不但剑势辛辣,
最厉害的还是玄阴教的「借物传阴」,只要你和她长剑接触,就会有一缕阴寒之
气从她剑上传到你的剑上,再从你掌心渗入手腕,可以使你整条手臂失去抗力。

  铁若华曾在君山大会上争夺名次,败在于立雪长鞭之下,吃过大亏,后来听
桑鸠婆说过。这回和左首女子运手之际,她已知对方是玄阴教门下,早就留上了
心,不肯和对方长剑接触。本来剑法上就有剑走青,刀走黑的说法,上乘剑法,
以轻捷为主,妙在不沾青而走青。

  但左首女子是玄阴教门下,他们使的剑法,因为要施展「借物传阴」,是以
抢攻招式,处处拦戳,非让你和她硬挡不可。铁若华若是仅凭一套家传的剑法,
早就着了对方的道了,差幸阮天华在君山大会之前,曾传她「紫府迷踪」身法,
展开剑法,也展开了身法,左首女子着着紧逼,但铁若华身形飘忽,有守有攻,
却始终投和她长剑接触过。

  两人这一阵拼搏,已经打出三十几招,左首女子一直没有机会施展「借物传
阴」之术,连一向被人称作无人能解的「玄阴九转掌」,也因铁若华人影飘忽不
定,不可捉摸,无法施展。就在此时,但听一声朗笑,一道人影倏然从两道飞舞
交织的剑光中闪入。

  左首女子连人影还没看清,突觉手上一震,长剑已被人家劈面夺去。她因久
战无功,心头早已不耐,功聚左手,准备随时看定铁若华的人影出手的,此时右
手长剑突然被人夺去,她反应丝毫不慢,左于「玄阴九转掌」迅速朝前拍出。

  这一掌果然没有虚发,不,阮天华根本没有躲闪,啪的一声,不偏不欹击在
他胸口之上。阮天华冲入他们剑光时,早已运起「紫正神功」。「玄阴九转掌」
之所以无人躲闪得开,是因为掌势出手,在一瞬之间,能快逾闪电的连转九个部
位,是以很少有人能够及时封架得开,它厉害之处,并不是转得快,而是掌中含
蕴的玄阴真气,能伤人内腑。

  阮天华运起「紫正神功」 不惧「玄阴真气」,这一掌只不过是被普通掌力
击中而已,又如何伤得了他?左首女子一掌拍上他胸口,一只玉掌反而被弹了起
来,就在此时,阮天华已经一指点了她的穴道,含笑道:「麻烦二位姑娘,给在
下带路吧。」说着,随手拂开了两人的穴道。

  冷秋霜回头道:「大姐,我们走。」两人俏生生走在前而,阮天华紧随她们
身后,跨上石级、铁若华带着青儿。亦步亦趋的跟着阮大哥,跨进大厅。

  这座更大的厅上,此时黝黑如墨,越发显得阴森。阮天华防备着两女重使故
技,把大厅沉落山腹因此在进入大厅之时,早已功凝双臂,只要发觉不对,就可
一举先制住两人,但前面两人并无任何运作,只是穿越大厅,一路朝厅后行去。

  厅后本来有一座雕花屏风,已在前晚动手之际,被击碎了,如今己无屏障,
一直来到一堵光滑的粉墙前面。冷秋霜和她师姐脚下方自一停,阮天华防她们突
然舍了自己闪身而入,目光炯炯,更加严神戒备。但依然没有看清冷秋霜不知如
何拔了一下,前面一座粉墙竟然缓缓移开,里面好像是一条极为深邃的甬道,黑
沉沉看不清有多远。

  冷秋霜姐妹两人脚下丝毫没停,依然俏步走在前面引路。阮天华艺高胆大,
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等三人跨入甬道,身后粉墙又悄无声息的缓缓闭拢,而道
中立时黑得伸手不辨五指。阮天华练成「紫正神功」,依然可清晰的看得清楚,
但就在此时,冷秋霜已经嗒的一声打亮火光,手中擎着一支精巧的银质火筒。

  这条甬道竟然相当深长,而且两边也没有叉路,笔直往里通去,据阮天华的
估计,至少已由青螺山庄的前进,穿行到了最后一进。这时走在前面的冷秋霜忽
然转过身说道:「勾嬷嬷就住在里面,你只要叩动壁上铜环,自会有人开门,愚
姐妹只能领你们到这里为止了。」

  话声一落,火筒突然熄去,眼前随着一黑,冷秋霜迅快把火筒塞到了阮天华
手中,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自己小心了。」她和师姐两人身形向左一
闪而没,好快的身法。

  阮天华手中接住她塞来的火筒,心中方自一怔正待打着火筒。听到「嗒」的
一声,火光起自身后,原来铁若华已经及亮起了一文火筒。阮天华喜道:「原来
你也带着火筒。」当下就把冷秋霜塞给自己的火筒收了起来。

  铁若华道:「是来复在我们进来之时,交给青儿的,方才她们既然打亮了,
我就没拿出来,哦,阮大哥,她们两个从那里逃走的呢?」

  这话听得阮天华一呆,方才他明明看到冷秋霜两人是朝左首闪去的,但再一
注目,甬道差不多已快到尽头,相距不了一丈来远,左右两边都是平整光滑的石
壁,那有什么门户?石壁既然没有门户,冷秋霜两人就不可能一闪而没,说不定
石壁上另有暗门,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这就说道:「她们在火熄没之时,是朝
左闪去的。」

  于立雪道:「这左首那有门户?」

  阮天华道:「那可能是暗门了。」

  迎面一丈光景,已是甬道尽头处,壁上果然有两扇朱漆大门,门上左右各有
一个兽环,俨然像是门阀世家的大门一般。阮天华走进门前伸手叩了几下铜环,
但听当当之声极为震耳。冷秋霜说得没错,过了没有多久,两扇朱漆大门果然呀
然开启,走出一个青衣小婢,而露惊奇的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的?」

  阮天华道:「我们是找勾嬷嬷来的,你快去通报一声。」

  青衣小婢看了阮天华、铁若华、于立雪三人一眼,问道:「你还没有说你们
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道:「你就说阮天华要见她就好了。」

  青衣小婢疑信参半的道:「你们请等一等。」她不知道阮天华是何来历?也
就不敢把两扇朱门关上,就转身往里行去。

  阮天华跟着跨进门去,铁若华、于立雪和青儿迅快跟着走入。门内是一间相
当宽大的石室,四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倒像是一间穿堂。只听见里面传出一
个老妇人的声音说道:「姓阮的,你不是说有四个人吗?」

  只听青衣小婢道:「他……他只说了他的名字……」

  老妇人声音又道:「你没问他找我老婆子有什么事?」

  阮天华朗声一笑,接口道:「阮某和你勾嬷嬷,已有五十年不见了,特地来
看你的。」他说话之时,故意运起「紫正神功」,把话声送入,声音十分洪亮,
使人听了确会相信他是一个已有数十年修为功夫的人。

  里面老妇沉哼一声道:「好,你去把他们请进来。」

  青衣小婢连忙应了一声「是」,回身退出,脸上犹有惊悸之色,望了阮天华
一眼,埋怨着道:「总管还没有说请,你们怎么可以走进来的?好了,现在总管
请你们进去。」

  阮天华心中暗道:「原来勾嬷嬷还是玄阴教的总管,这倒好,找对人了。」
这就朝青衣小婢潇洒一笑说道:「小姑娘请在前面领路。」青衣小婢没有说话,
转身朝里行去。

  里面一间石室,极像起居室,两边放着几张椅子,中间一张圆桌,桌上有一
个茶盘,几个瓷盅,一把描金茶壶。一满头白发的老妇,身上穿一条青衣衣衫,
就坐在小圆桌上首,静静的喝茶,这位妇人脸型狭长,颧骨耸得很高,眼泡皮累
累下垂,但两道眼神却炯炯发光,看到阮天华三人走入,目光一注,朝阮天华投
来,问道:「你就是阮天华?」

  阮天华含笑道:「正是在下。」

  勾嬷嬷又道:「你就是在君山大会上夺得武林状元的于立雪?」

  阮天华道:「不错。」

  勾嬷嬷又道:「你是形意掌门人阮松溪的儿子?」

  「不错。」阮天华走到小圆桌前面相距四五尺光景,便自停步,说道:「你
问完了汉有?」

  勾嬷嬷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阮天华潇洒一笑道:「你问完了,那该在下问你了?」

  勾嬷嬷道:「你耍问什么?」

  阮天华道:「你就是勾嬷嬷吗?」勾嬷嬷只哼了一声。

  阮天华又道:「玄阴教的总管?」勾嬷嬷依然只哼了一声。

  阮天华文道:「半个时辰之前,你把桑鸠婆请来,说是和她已有五十年不见
的老友,桑婆婆人呢?」

  勾嬷嬷呷呷笑道:「你是桑婆婆什么人?」

  阮天华道:「在下和桑鸠婆毫无瓜葛,只是在前来君山赴会的途中相识,她
是前辈,在下和她老人家同行,多蒙照照,在下对她十分敬重,如此而已。」

  勾嬷嬷似笑非笑的道:「你有一个义妹,投在她门下对不?」

  阮天华道:「你既然都知道了,何须多问?」

  勾嬷嬷道:「老婆子和她是几十年的老姐妹,老婆子把她请来,并无恶意,
我看在桑鸠婆的面上,也不为难你,你们可以出去了。」

  阮天华含笑拱拱手道:「那真是多谢了。」他依然站着不走。

  勾嬷嬷道:「你们怎么还不出去?」

  阮天华道:「在下还想见见桑婆婆。」

  勾嬷嬷道:「不成。」

  阮天华道:「为什么不成?」

  勾嬷嬷怫然道:「老婆子的事,一向不喜别人家多问。」

  阮天华道:「但在下已经问出来了。」

  勾嬷嬷一张狭长脸上微有怒容,嘿然道:「老婆子面前从没有人敢对我这样
说过话。」

  阮天华潇洒的道:「可惜在下已经说了。」

  勾嬷嬷目射厉芒,哼道:「年轻人,你有几条小命?」

  阮天华耸耸肩,笑道:「在下也不知道,不过在下行走江湖,好像有不少人
和在下说过这样的话,在下依然还活着。」

  勾嬷嬷怒哼一声道:「那是因为你没有遇上勾魂神姥。」她明明叫勾魂姥,
却自称神姥。

  「原来勾嬷嬷就是勾魂神姥。」阮天华大笑一声道:「在下有幸,今晚不是
遇上了吗?」话声甫出,突觉一团无形暗劲,直向胸口撞来。这股暗劲不但来得
无声无息,而且挟着一股阴风,透体而过。

  所谓「透体而过」,就是阴风吹到你身上,可以透过你的身体,但阮天华练
的是「紫正神功」,阴气渗入体内,自然立被化去。阮天华只作不知,挺挺胸,
若无其事的望着勾嬷嬷。勾嬷嬷使出一记阴风掌,原想这一震之下,阮天华纵不
当场致死,也必会被她阴风遗体,打上一个寒噤冷得打颤,哪知对方挺挺胸膛,
依然若无其事。

  这下可把勾嬷嬷看得大为惊奇,睁大一双水泡眼,奇怪的问道:「年轻人,
你没事?」

  阮天华笑道:「在下好像没事。」

  勾嬷嬷发出一阵呷呷尖笑,说道:「普天之下,能接得下老婆子一记无形掌
的人,已经不多,老婆子不妨告诉你,你已被阴风透体,纵然凭仗着所习玄门内
功,强行压制,六个时辰之内必会发作。」

  于立雪听说阮大哥被阴风透体,不由大急,锵的一声抽剑左手,喝道:「老
妖婆,你出手偷袭,暗中伤人,算得什么?」

  阮天华毫不在意朝她摇摇手道:「你不用耽心,那是六个时辰以后的事。」
一面朝勾嬷嬷含笑道:「现在,在下可以去见桑婆婆了?」

  勾嬷嬷看他一眼,说道:「好个倔强的年轻人,老婆子不妨和你明白的说,
今晚各大门派的人找上青螺山庄,没想到其中还有桑鸠婆,老婆子和她相识数十
年,不想让她淌这场浑水,伤了咱们数十年的和气,是以把她师徒留住,老婆子
对她其实并无恶意,老婆子既然把她留下来了,你自然不能再见到她了。」

  「好了,老婆子话已经说清楚了,年轻人,你中了老婆子的无形掌,阴风透
体,六个时辰必发,到时全身筋骨冷冻而死,老婆子看在桑鸠婆的份上,赐你一
粒阳丹,你们此时退出去,老婆子就不再为难于你,快些走吧。」说完,大袖一
挥,一颗朱红药丸,果然从她袖中飞出,朝阮天华面前投来。

  阮天华接在手中,中指轻弹,但听「嗤」的一声向药丸脱指激射而出,一下
没入右首石壁之中,大笑道:「勾嬷嬷,好意心领,区区阴风掌,大概还伤不了
在下,桑鸠婆和在下一起来的,在下非见她不可。」

  他露了这一手看得勾嬷嬷狭长脸上神色为之一变,一颗药丸经他随手一弹,
就没入坚硬的青石石壁之中,就算成名数十年的人物,都未必办得到。最使勾嬷
嬷听得惊凛的,好像自己的一纪阴风掌,都伤他不了,这小子年纪不大,他不过
是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的儿子,就算阮松溪也接不下自己一掌。

  她白发飞扬,目中厉芒连闪,呷呷笑道:「好、好,姓阮的小子,你果然有
骨气,老婆子倒是低估你了,你要见桑鸠婆不难,只要接得下老婆子五十招,老
婆子就带你去见她们。」

  阮天华朗笑道:「接你五十招,又何难之有?」

  「好。」勾嬷嬷虎的站起身来,从小圆桌上首走出,说道:「来,咱们就在
这里动手试试。」

  阮天华跟着她走到较为空旷之处,背负双手,神态悠闲的道:「勾嬷嬷可以
出手了。」

  勾嬷嬷看他连门户也摆出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一时倒也不敢小觑了他
说道:「好,老婆子要出手了。」

  阮天华道:「勾嬷嬷只管请。」他话音未落,勾嬷嬷身若飘风,突然欺来,
右手五指如钩,闪电抓到。

  阮天华已经知道她和桑鸠婆相识数十年,至少她是桑鸠婆一辈的人,武功自
然也不会在桑鸠婆之下,因此她外表看去虽然轻松,内心却丝毫没有轻敌,对方
一爪抓来,他身形一偏,右手扬处,使了一记劈掌,斜划出去。

  勾嬷嬷看他使出来的是形意门的掌法,心中暗暗冷笑:「原来这小子果然只
是形意门的徒弟,自己当真高估了他。」心念一动,右手未收,左手五指箕张,
又迅若奔雷,朝阮天华肩头抓来。

  原来勾魂鬼姥出身九幽门,是昔年邙山鬼叟的师妹,邙山鬼叟在邙山创立门
户,和白莲教互通声气,终于被少林寺协助官兵,予以扑灭。勾魂鬼姥也消声匿
迹,不知去向,如今居然当上了玄阴教总管,昔日的勾魂鬼姥,如今一变而为勾
嬷嬷了。

  勾嬷嬷昔年成名绝技,就是「勾魂鬼爪」,双手五指如钩,色呈灰白,专门
扣击敌人的大穴关节,不但招式变化奇诡,尤其十支灰白指果,练有尸腐奇毒,
中者必死,此刻她使出来的就是「勾魂鬼爪」。

  阮天华使的是「形意拳」,出手拒攻招式忽拳、忽掌,尽是形意门的手法,
这些手法,只要是形意门的人谁都会使,但因他练成「紫正神功」,这些普通招
式从他手中施展出来,就变得威力惊人,好像在这些平凡的手法之中,隐藏着极
为神奇的变化。

  任你勾嬷嬷七十二式「勾魂鬼爪」如何诡异,手法如何阴毒,均被阮天华忽
掌忽拳、劈、攒、绷、炮、横形意五形拳掌化解开去,一记劈掌,一记炮拳,使
得真气轰发,还把勾嫉嬷逼得后退不已。

  片刻工夫,两人已相搏了二十余招,勾嬷嬷兀自占不了半点上风,这下直把
她打得心头怒火愈来愈炽,忖道:「这小子明明使的只是形意门的拳招,自己竟
会丝毫奈何他不得?」她一张狭长脸上渐渐变得色呈灰白,双爪挥舞,也愈来愈
快,不但招式极尽诡异,十道指风也带起飞旋的阴风,笼罩了一丈方圆。

  阮天华发觉身外阴风渐地加重,也不得不运起「紫正神功」来,一张俊脸登
时紫气氤氙,使出的每一掌,每一拳,都有一股无形潜力,应手而生,把对方的
阴风扫荡开去。

  这还是勾嬷嬷有数十年火候,阮天华的火候总究尚浅,否则勾嬷嬷早就落败
了,虽如此,勾嬷嬷已感觉得到自己的爪势,处处受到了克制,几乎被对方迫得
施展不开来,心头这份震惊,当真无法形容,突然双爪一收,冷厉的喝道:「住
手。」

  阮天华收住拳势,抬日问道:「勾嬷嬷有何见教?」

  勾嬷嬷脸色狞厉。喘着气道:「你已经接了老婆子三十六招。」

  阮天华道:「那么还剩十四招了。」

  勾媸嬷道:「剩下十四招不用比了。」

  阮天华问道:「为什么?」

  勾嬷嬷道:「老婆子这套爪法,一共有七十二式,从没人和老婆子打到半数
的,你已经打出半数,老婆子要胜你,早就胜你了,既然前面三十六招都已被你
接下,何用再比下去?」

  铁若华哼道:「总算你还有白知之明。」

  勾嬷嬷重重的哼了一声,回头朝青衣小婢吩咐道:「你领他们进去。」

  青衣小婢答应一声,回头道:「你们随我来。」说完,转身朝门外行去。

  阮天华跟在身后,退出勾嬷嬷的起居石室,又回到了外面空旷的石室之中。
青衣小婢领着他们定向右边一堵石壁,但平整的石壁上没有门户痕迹。阮天华忍
不住问道:「石壁上还有门户?」

  青衣小婢道:「有。」她走到石壁下,伸手一推,果然有道石门应手开启,
举步走入。

  阮天华跟在她身后,自然也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伸手朝石壁上推
去,根本没有什么手法,而且也推得不重,就和平常人推门一样,石门就应手而
启了,敢情她知道石门的位置,所以一推就开。青衣小婢走进去了,阮天华、铁
若华,青儿自然也跟了进去。

  这道石门里面,像是一条宽阔的走廊,左右两边各有四五间石室,每间石室
各有一扇朱红的门,门口各有一盏琉璃灯,朱门都紧闭着。青衣小婢跨入长廊,
就脚下一停,说道:「桑婆婆师徒就住在右首第三间,你们自己去吧。」

  阮天华道:「勾嬷嬷要姑娘领我们来的,自然要领我们进去,看到桑婆婆为
止。」

  青衣小婢面有难色,但答应得很快说道:「好吧。」果然又举步朝前走去。

  铁若华跨上一步,附着阮天华说道:「这小丫头神色不正,当心她使鬼。」
阮天华点点头,立即跟了上去。

  青衣小婢走到右首第三扇朱门门口,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下,娇声道:「桑
婆婆,有人来看你老了。」举手一推,朱门果然去应手而启,青衣小婢迅快的一
闪而入,好快的身法,朱门砰然一声又闭上了。

  原来这扇门,有如活动的翻板一般,她从左边一推,人跟着闪入,朱门却随
着翻了过来,从右边闭上。阮天华紧跟在她身后,本来伸手可及,竟然也来不及
把她抓住。铁若华道:「这小丫头果然使鬼,方才不肯领我们进来,其实是故意
装作的。」

  阮天华没有作声,举足跨上一步,伸手朝朱门推去,朱门居然也应手开启,
这就回头道:「我们一起进去。」他用手抵着朱门,等铁若华跟上,伸手抵住了
门,他才一跃而入。

  铁若华右手抵着门,等青儿跟上,左手一拉青儿,两人同时闪入门中,朱门
果然又往右翻去,砰然一声闭上了门。

  阮天华比铁若华先闪入门,刚看清楚这是一间方形的石室,先自己进来的青
衣小婢不知去向,就这一瞬间,朱门已经闭上,身后朱门堪堪闭上,「砰」声入
耳,突觉脚下一虚,整个人立即往下沉落。

  铁若华口中不由发出一声惊啊,阮天华反应何等迅速,左手一把抓住铁若华
臂膀,人已随着吸气往上拨起。这间石室中并没有灯火,阮天华却看得清楚,两
人虽然凌空拨起,但一点用也没有。

  因为这和一般的翻板不同,一般的翻板,你一脚误踩上去,虽然也会跌入陷
井,但只有你踩上的这一块沉落,并不是全部沉落下去,只要你及时警觉,拨身
而起,可以落脚到没有沉落的板上,你就不会跌入陷井中去了。除非你踩上的第
二块还是翻板,才会再次落下去。

  但这间石室不同,方形的石室,竟是整块地板往下沉落,就算你轻功再好,
也不可能停在窄小,四面又都是光滑的石壁,无处可以攀援。阮天华虽然拉着铁
若华跃起,只好依然飘身而下,落到地上。

  铁若华连取火筒也来不及,急着叫道:「于姐姐……青儿……」

  只听于立雪的声音道:「若妹妹,我在这儿。」同时听到青儿的声音在身边
应道:「小婢在这里。」

  铁若华急忙打着火筒,问道:「阮大哥,我们在什么地方厂?」举目一瞧,
自己四人还是站在一间方形的石室中间,不觉咦道:「阮大哥,我们没有跌落下
去吗?」她方才闪入门,就眼前一黑,跟着地板下沉,就被阮天华一把拉着她跃
起,是以只道自己并没有跌下去。

  阮天华笑道:「这间石室,和上面的一间完全相同,其实我们已经跌下来了
一层。」

  「啊。」铁若华惊怒道:「这是那个姓勾的老妖妇故意引我们入伏的了。」

  阮天华道:「里首靠右边有一道门户,我们过去看看。」

  于立雪回头看去,里首靠右边果然有一道门户,忙道:「阮大哥小心,别上
老妖婆的当。」

  阮天华笑道:「我们已经落入陷阱中了,还会有什么?」他举步走了过去,
铁若华锵的一声掣剑在手,跟了过去。

  这扇依然是朱门,阮天华运起神功护体,伸出右手朝门上推去。朱门一样应
手开启,但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呷呷尖笑,喝道:「你们来一个,老婆子就
劈一个,你们快去叫姓勾的老鬼婆来见我。」势道强猛的掌风从门内直劈过来,
轰然有声,宛如潮水股涌到。

  阮天华听出这喝声正是桑鸠婆的声音,但他连出声都来不及,右手推开朱门
之后还抵在门上,只好左掌一立,硬接桑鸠婆一掌,但听蓬然一声,接下了桑鸠
婆的掌风。

  桑鸠婆大笑道:「好哇,原来是你老鬼婆亲自来了,那就再接我一掌……」
能接她一记「乙木掌」的,当然是勾嬷嬷了。

  阮天华没待她第二掌出手,就急忙叫到:「桑婆婆,是我,晚辈阮天华。」

  门内桑鸠婆听到阮天华的声音,正待劈出的右手急忙收了回去,惊喜的道:
「是阮小兄弟,你怎么来的?快进来,你这一路上可曾遇上小红吗?」

  「可曾遇上小红?」这句话听得阮天华心头不由一怔,急忙闪了进去问道:
「小红不是和前辈在一起吗?」里面是一个房间,布置得虽然不能说很豪华,但
也相当不错,就象客店里的上等房间。房中果然只有桑鸠婆一个人,没有看到小
红。

  桑鸠婆目光一注,看到阮天华身后还跟着铁若华和于立雪、青儿三人,登时
想起阮天华等五人,不由一怔,问道:「你们也是被老鬼婆骗进来的?」

  阮天华道:「不是,晚辈四人就是找前辈来的,小红没和前辈在一起吗?」

  桑鸠婆怒道:「这该死的老鬼婆,她和老婆子确实已有五十年不见面了,那
时老鬼婆才二十出头,老婆子也不过二十八九岁,初次见面,谈得极为投契,就
结为姐妹,直到后来她才告诉老婆子她是九幽门的勾魂鬼女勾九妹,老婆子虽然
出身乙木门,但一向并无门户之见,咱们还是交往得很好……」

  说到这里,发现阮天华三人还是站立着,这就说道:「你们也坐下来,听老
婆子把这段话说完了。」房中除了木床,还有一张半桌,和几把椅子。阮天华、
铁若华、于立雪依言坐下。

  桑鸠婆道:「后来九幽门的邙山鬼叟勾结白莲教,被少林寺协助官兵,予以
扑灭,勾九妹也一直没有消息,老婆子还以为她早已没命丁,怎知她居然会在这
里出现,而且还当上了玄阴教的总管……」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口气微顿道:「她和老婆子一见面,就说各大门派早晚
在他们掌握之中,劝老婆子不可淌这场浑水,老婆子听得大怒,就对她说,你师
兄邙山鬼叟当年是如何覆亡的,你要恢复九幽门,老婆子没话说,你现在却是为
虎作伥,替玄阴教当总管,老婆子认为值不得,玄阴教当年声势何等旺盛,但还
是失败了?」

  「老婆子出身乙木门,也算是正派门户,但老婆子一生好恶从心,结交的也
都是黑道中人,因为白道中人头巾气太重,食古不化,自以为是,没有黑道中人
爽快,所以从没把自己当作正派中人,但老婆子分得出邪正来,自古以来,邪不
胜正,我们是老姐妹,我劝你及早醒悟,不说什么弃邪归正,至少也不可助纣为
虐……」

  铁若华道:「桑鸠婆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老鬼婆说:「你说的也没错!咱们几十年老姐妹了,你老姐姐一向从没和各
大门派有过交往,何苦淌这场浑水?我这条命是教主救的,所以纵是助纣为虐也
好,我这总管是干定了,不会中途退出,何况少林派和我有宿仇,能杀他几个,
我心里就痛快一阵,不忍也不原伤了几十年的和气,才把老姐姐请进来的……」

  老婆子站起身道:「看来咱们各就己见,很难谈得下去了。」老鬼婆突然笑
道,「为了不伤咱们和气,我只好把姐姐留下了。」

  老婆子一怒起身就走,老鬼婆也没挽留,哪知跨出她的起居室,身后石门就
砰然阖上,但右手却出现了一道门户,老婆子和小红走入那道门户,竟然是一条
长廊,两边各有四五个房间……

  阮天华心想:「这情形和自己差不多。」

  桑鸠婆续道:「老婆子一路行来,看到右首第三间门上贴着一张红字条,老
婆子可不认识字,听小红说,字条上写着『贵宾桑鸠婆住处』几个字,老婆子走
了一遍,长廊不但没有出口,连刚才进来的门户也合了起来,只有这条长廊可以
走动,但每间房间都紧闭着,推也推不开,惟有贴红字条的这间,一推就开。」

  「老婆子不觉跨了进去,哪知这道门竟是翻板一般,老婆子进入之后,门就
迅速翻了过去,把小红隔断在外门,这还不要紧,老婆子刚跨进门,石门合上之
后,脚下立时一沉,整间石室的地板都沉落下来……」

  于立雪道:「我们也是这样跌落下来的。」

  桑鸠婆又道:「等老婆子站定,发现那间石室右首有一道门户,门户上也贴
着红纸条,写的和上面一样,那自然也是『贵宾桑鸠婆住处』了,室中果然摆设
齐全,和客房差不多,只不知小红是否落在她们手里了?不过据老婆子看,老鬼
婆对我似乎并无恶意,那么对小红也不会有什么的了。」

  接着抬目朝阮天华问道:「你们是怎么进米的呢?」阮天华也把自己此行经
过,大概说了一遍。

  桑鸠婆道:「这么说,五山山主、阮掌门人,商掌门人三拨人都可能失陷在
山腹石窟中丁,走,咱们出去找找出路看。」她虎的站起,一手提桑木杖,领着
四人走出正室。

  阮天华道:「桑婆婆,咱们立身之处,已是下面一层了,最好能设法上去,
才能找得到出路。」

  桑鸠婆抬头望望顶上,说道:「这块地板既会沉下来,又会升上去,自然是
活动的了,咱们……」

  于立雪接口道:「能把它弄上一个窟窿,我们就可以窜上去了。」室顶没有
三丈高,也有两丈多高,四周没有可以攀援之处,想把它凿开一个窟窿,那只是
幻想而已。

  桑鸠婆却点头道:「对,这办法可以试试。」话声出口人已一跃而起,桑木
杖使了一记「朝天一柱香」,朝室顶直捣上去。这一下她使出了全身力气,杖势
发如雷霆,只听轰然一声,直捣得石室震动,石屑尘沙纷下如雨,但室顶连动也
没动。

  桑鸠婆废然道:「老婆这一杖就是没有千斤,也有五六百斤,这室顶十分厚
重,竟然连动也没动,只怕不是人力能破顶而出。」

  阮天华道:「看来咱们只有另想办法,找寻出路了。」

  铁若华道:「我们虽然跌落下来,但这间石室布置得和客房一样,勾嬷嬷对
桑婆婆既然是老姐妹,又并无恶意,桑婆婆住在这里,一日三餐,总得有人送进
来,那么这里也一定有上下的通路无疑,我们一时之间,只是找不到罢了,最多
过了今晚,他们一定会有人送饭来的了。」

  阮天华道:「我们虽然不能破顶而出,但四面石壁间,可能另有暗门,不妨
仔细找找看。」

  桑鸠婆矍然道:「不错,大家不妨分头敲敲看,石壁上如有暗门,敲起来声
音必然有异。」她这一说,大家立时分散开去,各自抽山长剑,用剑柄沿着四周
石壁,一路敲了起来。

  这一敲,果然冒出眉目水了。阮天华敲的是左首一堵石壁,发出蓬蓬之声,
和敲他处石壁发出来的笃笃实质声音有异,他又横着敲过去,细听蓬蓬之声,足
有两尺有宽,正好是一道门户的空位,再过去,又是石质的笃笃之声了,心中一
喜,说道:「在这里了。」

  他话声甫出,只听青儿也叫起来道:「我这里也有一道门户。」她敲的是右
首一堵石壁,刚敲到离桑鸠婆住的房间不远,就已发现声音有异。

  铁若华敲的是正对面的一堵石壁,这时也在正中间发觉声音不同,道:「阮
大哥,这里好象也有一堵门呢。」

  桑鸠婆一怔,说道:「这间石室,居然三面均有通路,慢点,咱们回进去看
看?」

  铁若华道:「桑鸠婆是不是认为房中也另有门户吗?」

  桑鸠婆点点头道:「老婆子正是这个意思,君山底下,有一座广大的山腹石
室,已是相传百年的话题,据老婆子推想,外面这间石室,共有三道门户,大概
可以通向三个不同的路径,如果房中也有门户的话,那么应该是通往上面一层的
了。」

  于立雪道:「那就快进去找找看。」

  于是桑鸠婆,阮天华等五人,重又回入房中,五个人分头向四壁敲去,但敲
遍四面石壁,全是坚实的石壁,并无异处。桑鸠婆目光一动,如今剩下已只有木
床里首了。这就跨上床去,用手指叩了几下,果然发现声音和别处不同,不觉冷
笑道:「果然不出老婆子所料。」

  于立雪喜道:「桑婆婆可是发现门户了吗?」

  桑鸠婆没有作声,向四周继续用手指边敲边听,敲了一回才道:「不错,这
里果然有一道暗门。」

  铁若华道:「现在我们一共发现四道暗门,该从那一道出去呢?」

  桑鸠婆道:「这四道暗门,以老婆子来看,自然以这道较为重要,咱们先从
这一道破门出去,如果不对,再从其他三道出去试试,今晚上青螺山庄来的人只
怕都已被引入山腹中来了,咱们不论从那一条出去,如能会合上一拨最好,否则
只好一条条的去找了。」

  阮天华道:「这里纵是暗门,但石门厚重,咱们怎么撞得开呢?」

  铁若华道:「阮大哥,石门虽然厚重,但启闭是由机关操纵的,对不?石门
既然由机关操纵,必有一处或两处,有铁制的铰链相衔接,才能转折启闭,我们
只要把操纵石门的铰链削断,可以把石门推开了。」

  阮天华道:「你知道他们操纵石门的铰链装在那里?怎么削得断?」

  铁若华道:「容易,我们已经知道这里有暗门了,只要再仔细敲上一遍,确
定了这道暗门的位置,先把它划出轮廓来,铰链总是在这道门户的四周和石壁连
着的,大哥身边不是佩着赛干将吗?它能削铁如泥,自然也削得断铰链了,你只
要照着门户轮廓,刺入石壁,在上下左右四面划上一圈,不就可以把衔接石壁的
铰链削断了吗?」

  阮天华沉吟道:「试是可以一试,只是石门厚重,长剑只怕无处着力。」

  铁若华道:「不会的,这道石门就算它有三尺厚吧,其实方才我们进来的几
道石门,最多也不过一尺多厚,我们长剑不是有三尺长吗,石壁若是有三尺厚,
铰链也一定会钉在中间,中间就是一尺五寸的地方,长剑怎么会够不到呢?」

  桑鸠婆点头道:「若华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可以试试。」她立即用手叩着
石壁、一面叩、一面仔细谛听,然后用食指在石壁上依着石门轮廓,笔直划下,
她手指划过,坚硬的石壁上居然被划下一条二分深的指痕来。

  于立雪道:「桑婆婆好深厚的指力,这是金刚指吧?」

  桑鸠婆笑道:「金刚指是佛门功夫,老婆子使的自然是本门乙木指了。」

  口中说道,手指边敲边划,不多一会儿,已在石壁上划出一道一人来高的门
户轮廓。

  阮天华道:「好了,现在让晚辈来了。」锵的一声掣出赛干将,缓缓吸了出
气,剑尖朝桑鸠婆划出的门户轮廓上剌了进去。

  石壁虽然坚硬,但如何挡得住他贯注了「紫正神功」的长剑?

  这一剑居然毫不费力就一下刺入,没到护手处。这下使阮天华信心大增,手
腕下沉,依着桑鸠婆指痕一直划下,抽出长剑,再刺入左首一条指痕,由上而下
划到了底,现在左右两条直的已经划完,再抽出长剑,在石门上从左而右横划过
去,划完上面一条,再划下面的一条,不大工夫,已把石门轮廓上下左右四面都
划完了,才行收剑。

  桑鸠婆问道:「你长剑划过之处,可曾发现有阻碍的感觉吗?」

  阮天华道:「没有,晚辈长剑划动的时候,极为顺利,一点阻碍的感觉以没
有。」

  桑鸠婆点点头道:「竺嘏不愧是铸剑名家,你这柄赛干将只怕真的干将剑也
不过如此了,因为剑太锋利了,削铁如泥,就是遇上铁铰链,也和削泥一样,自
然没有感觉了,好了,你已经花了不少力气。现在让老婆子来推吧。」

  阮天华说道:「削这道石门,根本没花什么力气,还是由晚辈来试试看。」
说完,一掳衣袖,上身沉坐,摆丁一个马步,微微吸了口气,功凝双掌,口中喝
了声:「开。」猛然全力朝前推去。

  石门上就是有铰链,也已被削断,四周没有和石壁衔接的东西,这方石门等
于只是嵌在石壁门框中而已,阮天华运起功全力一推,但听「轰隆」一声巨响,
两尺来厚的一道石门应手朝前推了出去,飞堕在一丈远处,石壁上登时露出一个
一人来高的长方形窟窿。石门内不但黝黑如墨,还被震飞的石门撞得尘土弥漫,
更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小兄弟好雄浑的掌力。」桑鸠婆喜道:「可以了。」手提桑木杖正待朝里
行去。

  铁若华道:「桑婆婆,你老拿着火筒再进去。」把手中火筒递了过去。

  桑鸠婆呷呷笑道:「这样黝黑的山腹中,没有火筒,练成最好的夜行眼也无
济于事,但只有一点火光,老婆子就看得见了,火筒还是你拿着,老婆子右手有
杖,空出左手来,只要遇上玄阴教的贼崽,老婆子就可以给他一掌,或者赏他一
指,拿着火筒,如何腾得出手来?」口中说着,人已举步朝石门中跨了进去。

  阮天华因铁若华手中拿着火筒,好替桑鸠婆照明,就让她走在前面,自己紧
随她身后跨入,于立雪、青儿则跟在阮天华的身后。这道石门之内,又是一条足
有丈许开阔的甬道。不,这是山腹间一条未经修凿的石窟通道,两边岩石凹凸不
平,就是脚底下也有成堆大大小小的乱石,走在上面,高低不平,转弯抹角,并
不很直。

  桑鸠婆领头走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口中突然「咦」了一声,回头道:「青
螺山庄的地底石室,通道,都经人工整修,极为平整,这条山腹道路,并未经过
人工修凿,而且看来好象已有多时候不曾有人走动了,莫非这条路,玄阴教的人
也未曾发现过,被咱们硬行破壁而出,误打误撞,摸到这里面来了。」

  于立雪道:「我们那就回出去。」

  桑鸠婆道:「咱们既然进来了,先看看情形也好,如果这条秘道,玄阴教的
人从未发现过,那就至少已有百多年没有人进来过了。」

  这样又走了一段路,当然也转了不少个弯,一路上果然没有发现过人迹,这
就证明桑鸠婆的判断不错,玄阴教利用君山腹作为秘密巢穴,许多石室、甬道都
经过整修,惟有这条秘追依然到处都是成堆乱石,他们盘存于此不会不加整理,
那么唯一的理由,应该是他们也不知道山腹中还有这条秘道的存在了。

  正行之间,走在前面的桑鸠婆又轻咦了一声,脚下停了下来。铁若华问道:
「桑婆婆可是发现了什么吗?」随着话声,急忙跨上一步,把手中火筒提高了些
朝前照去。

  桑鸠婆道:「这条山旗秘道,到了这里已经有了岔口,左右各有一条道路,
老婆子正在考虑咱们应该朝那一条走去?」

  铁若华道:「桑婆婆,我们在选择该走那一条之先,晚辈想问婆婆,我们要
找出路呢?还是想一探山腹的隐秘?」

  桑鸠婆目光一动,问道:「这有不同吗?」

  铁若华笑道:「自然不一样了。」

  阮天华道:「你好象已经胸有成竹了?怎不说出来呢。」

  铁若华朝他嫣然一笑道:「我要桑婆婆先回答我的问题。」

  桑鸠婆沉吟了一下道:「老婆子本来想看看这条秘道究竟通向那里去的?但
这一阵工夫,咱们少说也深入了百丈光景,还是没看到什么,想到连咱们一共四
拨人,目前恐怕全已陷身在山腹之中,咱们只有先找到出路,和他们会合再说,
救人当然比较重要了。」

  铁若华道:「那么我们就该向右首一条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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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剑劈五煞

  阮天华奇道:「若华,你怎会知道的呢?」

  桑鸠婆笑道:「这一路行来,她一定早就留意上了。」

  铁若华笑道:「桑婆婆说对了。晚辈先前也没去注意,后来遇上第一次拐弯
的时候,晚辈心想我们走在山腹秘道中如果多拐几个弯方向就会记不清了,如果
出口是在一条通道的中间,两边都有通道,一个弄不清,本来想出去的,反而越
走越深入了。」

  「所以晚辈从我们破壁而出的方向,每遇到拐弯,都把它记下来。从右首岔
道走去就是和我们破壁而出的那堵石壁同一个方向,如果朝左首岔道走去就会越
走越远了。」

  桑鸠婆点着头,赞许的道:「铁姑娘果然细心得很。」

  铁若华道:「婆婆过奖了,这是先父时常对我说的,凡事留心,一世就不会
吃亏。」

  桑鸠婆道:「好,咱们那就从右首这条岔道走吧?」提杖领先走去,铁若华
等四人也急步跟上。走不到二三十丈转了个弯,前面又出现了两条岔道。

  桑鸠婆回头笑道:「现在该走左首一条了吧?」她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了,
只要稍加留意就可辨明方向。口中说着,早已举步前左首一条岔道走去。在这条
岔道上走了没有一箭来路,就向右拐去,桑鸩婆走在前面,刚转过弯,突觉迎面
无声无息的涌来一道劲风。

  桑鸠婆久经大敌,应变极快劲风堪堪涌到身前三尺光景,她左手已经挥起,
呼的一掌迎劈出去,口中喝道:「什么人偷袭老婆子?」黑暗之中,两道掌风发
出蓬然一声闷响,双方掌力居然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被震退。

  桑鸠婆没想到连玄阴教都不会发现的山腹秘道之中,竟然会遇上掌力不逊于
她的高手。这时跟在她身后的铁若华听到喝声,急忙跟踪而上,从桑鸠婆背后高
举火简朝前照去。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长发披肩的黑衣老头右手执一柄乌鞘阔剑,站在黝黑的
一丈开外,挡住了出路,他两道炯炯发光的双目正在望着自己,面有愤色,沉喝
道:「你们出去。」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咱们为什么要出去?」

  黑衣老头喝道:「你们走不走?」

  桑鸠婆道:「你是什么人?咱们不走,你又待如何?」

  「你不用问老夫是谁?」黑衣老头道:「你再不走,老夫就要不客气了。」

  桑鸠婆尖声道:「方才你那一掌也不过如此,不客气又如何呢?」黑衣老仓
的一声抽出一柄两尺长的短剑,振腕就是一剑直刺过来。

  桑鸠婆方才接过他一掌心知此人内力深厚武功极为高强,右腕一抬。桑木杖
朝他阔剑撩去。黑衣老头短剑未收,左手又是一掌劈了过来。桑鸠婆冷哼一声,
左手很快的迎出。剑杖交击,发出一声金铁狂鸣,但两人左手掌风也对上了,又
是蓬的一声。

  两人在这一掌上,几乎全都使出十成力道,不但双掌交击,剑杖也击上了,
因此两人各自震得后退了一步。桑鸠婆沉喝一声「好」,钢杖挑起向前捣出。黑
衣老头嘿了一声,阔剑运转,迎击而上,两人出手都极凌厉,这几招攻拒,竟然
各具威力,各出奇招,各擅其妙。

  瞬息之间,已经激战了十几个照面,双方出招换式,同样刚猛无匹,无论本
身功力,剑上造诣,黑衣老头丝毫不逊桑鸠婆,两人竟然越战越勇,各不相让,
成为不胜不败之局。

  桑鸠婆不觉打出真火,心想:「老婆子纵横江湖,黑白两道的人也会过不计
其数,今晚竟然打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糟老头,日后传出江湖,我老婆子不是
留人笑柄?」

  一念及此,不由得杀机陡生。手中钢杖突然一紧,杖势连绵攻出,宛如十七
八条黑龙,在空中张牙舞爪,朝黑衣老者当头罩落。

  这一阵猛攻,果然锐势极盛。把黑衣老者连剑带人笼罩在一片杖影之下。黑
衣老头阔剑飞舞,口中大喝一声,奋起全力,但听「当、当、当」三声金铁大震
封开桑鸠婆三杖,人已从一片杖影中突围而出,迅速往后退去。

  桑鸠婆白发飞扬,沉喝:「你想走吗?」左手凌空劈出一掌,「乙木掌」一
口激荡的暗动,嘶然有声,直向那黑衣老头撞了过去。

  黑衣老头目射厉芒,左腕一振,同样拍出一掌,一股沉猛的掌风应手而生,
朝前迎击过来。两股暗劲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旋起一阵强烈的风声,吹得
两人衣袂猎猎作声,那黑在老头趁机又往后疾退了两步。

  桑鸠婆看他不败而退,口中呷呷尖笑道:「不跟老婆子交待清楚,你想走可
没这么容易。」一手提杖;举步逼了上去。

  黑衣老头似是怒极,厉声道:「你们不遵守约定,擅闯禁地,还待怎的?」

  桑鸠婆一怔问道:「遵守什么约定,这是什么禁地?」

  黑衣老头目光闪烁,问道:「你们不是勾姥姥的手下?」

  桑鸠婆尖笑道:「谁说老婆子是匈姥姥的手下了?」

  黑衣老头似是不信,问道:「那么你们是什么人?进来有什么事?」

  桑鸠婆道:「你呢,你是什么人?」

  铁若华已听出此人口气,好象不是玄阴教的人,只要不是玄阴教的人,应该
是友非故,但桑鸠婆是个直性于人,这样各不相让,岂非又把话说僵了?这就走
上一步,说道:「桑婆婆,还是晚辈来和他说吧。」

  一面朝黑衣老头道:「我们之间,也许是一场误会。老丈说我们擅闯禁地,
其实我们是找出路。」

  黑衣老头问道:「你们从那里进来的?」

  铁若华道:「我们误中奸计,被困在一间石室之中,后来被我们在石壁上找
到一道暗门,因为找不到开启的机关所在,只好破壁而出,发现一条秘道,循着
秘道找到这里来的。」

  黑衣老头道:「你们不是玄阴教的人吗?」

  铁若华道:「自然不是了。」

  黑衣老头问道:「那你们是什么人?」他对五人来历似乎心存怀疑,这句话
已经问了两遍。

  铁若华道:「这位桑婆婆是乙木门的掌门人,这是形意门的阮天华,本届君
山大会的武林状元,在下铁若华也是参加君山大会来的……」

  黑衣老头听了铁若华的话,似乎有些相信了,那是他脸上的敌意,渐渐消失
了,说道:「你们要找出路,走错了方向。」

  铁若华道:「老丈的问话,在下都已说出来了,老丈究系何人呢?怎么会住
在山腹中呢?」

  黑衣老头道:「老夫……」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往下说去,接着道:
「你们要找出路,要去相反方向,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藏头缩尾,分明是玄阴教一党,老婆子把你拿下了,
看你说是不说?」

  黑衣老头怒声道:「老夫为什么要说?」桑鸠婆没有作声,扬手一指,隔空
点去。

  乙木指掌,乃是乙木门的绝技。练乙木门的武功,必须先练「乙木真气」,
内功有了六七分火候,才能练「乙木掌」,等「乙木掌」练到八成火候,才能进
一步练「乙木指」。

  「乙木指」就是要把「乙木掌」一道强劲的掌力,束之成丝,从指头射出,
可以伤人于十丈之内。所以「乙木指」是乙木门中最难练,也最具威力的功夫。

  黑衣老头既然有一身极高武功,耳目自然极为灵异,桑鸠婆点出一缕指风,
嘶然有声,一听就知锐利异常,急忙左脚用力一旋,身子突然一转,闪了出去,
沉声道:「你们既然不是玄阴教的人,老夫要你们出去,有何不对?」

  桑鸠婆道:「你连什么人都不肯说,老婆子能相信你是真话吗?」

  黑衣老头道:「老夫何用骗你们?你们是找出路找到这里来的,老夫不是告
诉了你们走法了吗?」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你拦在路口,不让咱们过去,可能是骗咱们离去,所
以老婆子非过去看看不可。」

  黑衣老头怒声道:「老夫为什么要骗你们,再说再进去就是禁地,老夫在武
功上并未落败,可不是怕你,你们真要硬闯,老夫说不得只有和你硬拼了。」

  桑鸠婆听他说来说去,不肯让自己进去,心中不禁动了疑念,不觉嘿然道:
「凭你还阻挡不了老婆子,里面可能是玄阴教的总坛,老婆子非进去不可。」举
步逼了上去。

  黑衣老头怒嘿一声,这回他当真是拼了命。嘿声甫出,突然剑交左手,右手
握拳挥出,这一拳宛如石破天惊,轰然一声,一股强猛拳风急袭过来。桑鸠婆冷
哼一声,依然左手挥掌朝前迎去。哪知黑衣老头一拳击出之后,突然身形一闪,
飞快的朝后跃退,人影一山而没。

  桑鸠婆定睛看去,眨眼之间,那里还有黑衣老头的影子?不觉重重哼了一声
说道:「这老东西不让咱们进去,这里说不定另有隐秘,咱们走。」

  铁若华道:「桑婆婆,这人不败而退,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桑鸠婆尖笑道:「他自知拦不住咱们,才退走的,何况咱们退出去也找不到
出口,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就算他是诱敌之计,咱们也非进去不可了。」她一手
提杖,左掌当胸,举步走在前面。铁若华、阮天华、青儿、于立雪四人也各自凝
神戒备,跟着朝前行去。

  秘道依然十分宽敞,但每走数丈,必有转弯,好象渐渐走近山腹中心,黑衣
老头退去之后,也一直没有再现过身。不大功夫,五人已经走到秘道尽头,前面
已有一堵光滑的石壁,挡住了去路。这一路行来,既不见有什么岔道,两边也没
门户,那黑衣老头却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桑鸠婆脚下一滑,目光四顾,说道:「这里已经到了尽头,如果这堵石壁上
没有门户的话看来咱们只好破壁而出了。」

  话声甫落,突听几人身后响起那黑衣老头的喝声:「你们五个人都给我站着
不要动,只要动一动,老夫手中的灭绝神砂,可以要你们立时身化五滩脓血。」

  灭绝神砂,阮天华、铁若华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桑鸠婆可知道厉害,这是四
川唐门制的霸道暗器,是装在铁筒中的极细铁砂,一简铁砂只要一按机簧,可以
射出两丈多远,笼罩一丈方圆,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射到,根本无法躲闪,筒中
铁砂共分七色,淬过七种不同的毒药,武功再高,只要被射到,就会身化脓血,
毛发无存。

  桑鸠婆没想到此人急速后退,原来是去取灭绝神砂的,他手中有一简灭绝神
砂,那就不是人力所能抗拒。何况自己五人又站在秘道尽头的石壁前面,这是绝
地,也正是施解灭绝神砂最有利的地方。

  桑鸠婆倏地转过身去,喝道:「你既非玄阴教的人,咱们无怨无仇,你要用
歹毒无比的灭绝神砂来对付咱们,究是为了什么?」

  黑衣老头厉笑道:「因为你擅闯禁地,老夫非把你们处死不可。」

  阮无华听桑鸠婆的口气,好象黑衣老头手中那管黝黑的铁简,是一种极歹毒
的东西,立即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一下闪到了黑衣老头侧面,一
伸手就把他手中黝黑的铁简夺下,一下迅快的点了他的穴道。喝道:「就凭这东
西,能伤得了咱吗?」

  桑鸠婆还不知他已经把灭绝神砂铁简夺下,凛然道:「小兄弟,使不得。」

  阮天华笑道:「桑婆婆,东西已在我手里了。」

  桑鸠婆吁了一口气道:「好险,万一夺不下来,他只要大母指一按,咱们五
个就非归天不可。」

  阮天华道:「这东西有那么厉害?」

  桑鸠婆道:「这一简至少贮放了几千粒灭绝神砂,任何人只要沾上一粒,就
会身化脓血,毛发无存,你说厉害不厉害?」

  阮天华道:「桑婆婆,这老头被晚辈制住了,你老要不要问问他?」

  桑鸠婆道:「此人既非玄阴教的人,和咱们也并无过节可言,他一再说咱们
擅闯禁地,而且不惜拼命,最后自知不是咱们对手,才取出灭绝神砂来,其中必
有隐情。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有隐秘,不足为外人道的,咱们只是找寻山腹出路才
到这里来的,只要他肯告诉咱们真正出路,你就解开他穴道,把东西还给他就是
了。」

  铁若华道:「这管铁筒还给他,万一他又拿来对付我们呢?」

  桑鸠婆笑道:「老婆子看他不象是穷凶极恶之人,他要拿出灭绝神砂对付咱
们,是负责守护禁地,尽忠职守而已,咱们解开他穴道,又把灭绝神砂还给他,
表示咱们对他并无恶意,他当然也不会把咱们视作敌人了。」

  铁若华姑娘家极为细心,听桑鸠婆说话的口气,不象她平日为人,心中一动
暗自忖道:「对了,黑衣老头虽被大哥制住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耳朵
还是可以听得到我们说的话,桑婆婆因身处山腹之中,一时找不到出路,故意说
出这番话来,那是好让对方安心,才肯和我们合作了。」

  心念一动,就在旁道:「桑婆婆说得是,晚辈没想到这一点。」

  桑鸠婆道:「好了,小兄弟,你先把他的穴道解开。」

  阮天华果然依言伸手一佛,解开了黑衣老头的穴道,一面把那管灭绝神砂铁
筒也随手递了过去,说道:「老丈,如此歹毒的东西,以后不可轻易使用,至少
也要问问清楚,桑婆婆说你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否则在下早已废了你的武功。」

  黑衣老头没想到身落人手,他们不但解开了自己的穴道,还真的把自己守护
禁地的唯一法宝灭绝神砂交还给自己,一时怔得一怔,连忙双手接过揣入怀里,
然后连连拱手,一脸感激的道:「桑婆婆、公子不杀老朽,还把神砂简赐还,老
朽感激之至,更使老朽惭愧的是方才说的出路,其实只是意欲把五位引入岔路;
并非真正的出路,桑婆婆、公子幸勿见怪。」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这点,老婆子早就看出来了,你方才说话之时,眼神
闪烁,分明没安着好心,所以老婆子只有逼着你朝禁地走来了。」

  黑衣老头面有惭色,拱手道:「不瞒桑婆婆说,所谓禁地,其实只是老朽和
勾姥姥约定,她手下不得进来而已,并无什么隐秘,因为这山腹中央,乃是我老
主人痊骨之所,不想有人惊扰而已。」

  阮天华道:「不知老丈老主人是谁,怎么会埋在这么深遂的山腹中的呢?」

  黑衣老头这回果然不再隐瞒,说过:「老主人就是昔日青螺山庄的主人东海
龙王公孙帮主……」

  「啊。」桑鸠婆啊了一声,肃然起敬道:「原来公孙前辈疾骨在君山山腹之
中,他外号东海龙王,君山山腹,据说正是一处龙穴,一代怪杰,英灵所在,为
千古湖山增色不少,江湖武林,能有几个人象公孙前辈英名长垂,令后人景仰不
止的?」

  黑衣老头道:「桑婆婆认识老主人吗?」

  桑鸠婆道:「先父乙木门掌门人,昔年曾会同公孙前辈围剿千面教,对公孙
前辈极力推崇,说中原武林,真正称得上英雄人物的,只有公孙帮主一人而已,
那时老婆子还在鬓龄,没有见过公孙前辈,但老婆子心里却一直景仰不止。」

  黑衣老头拱手道:「原来桑婆婆的先人,和老主人相识,那就更使老朽内心
深感不安了。」说到这里,目光一动,接着道:「五位不是外人,那就请到里面
稍事休息,也可以瞻拜老主人的灵寝,老朽替五位带路。」说完,举步朝那座尽
头处的大石壁走来,一面抬头说道:「五位且请退返几步。」桑鸠婆等五人依言
后退了几步。

  黑衣老头走到石壁前面五尺光景,便自停步,一脸虔敬的拜祷了一番,然后
举足朝前跨上几步,又后退了几步,接着忽左忽右的一连走了若干步,才在中间
站定。他动作极为熟练快速,就是你用心谛视,也极难看得清楚。

  就在他刚一站定下来,地底就接连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石壁中间忽然缓缓
裂开一条石缝,石缝逐渐的扩大,原来裂开的石壁,正在缓缓的向两边移开,中
间露出足有两扇门一般大小的门户。阮天华心中道:「原来他这一阵急进忽退,
忽左忽右的走动,就是开启石门的机关,这机关如此精巧,当真闻所未闻。」

  黑衣老头等石门大开,才回身道:「进去就是老主人的灵寝,这道石门,平
日很少开启,里面十分黝黑老朽有簪,替五位带路。」他走在前面,跨进石门,
就从身边取出一支火筒,迅快的在右首石壁上点亮了灯。

  桑鸠婆五人随着他走入,只见门内是一条宽阔的甬道,足有十来丈远近,两
边石壁,打磨得光可鉴人,两边壁上,每隔一丈,都有一盏古铜灯架,黑衣老头
一路在右首石壁上点起了灯,他虽然只点了一边,但已可把这条宽阔的甬道照得
通明。

  五人跟着他走了一丈远,但听身后砰然轻响,敢情两扇石门已经阖了起来。
黑衣老头连头也没回,领着五人一直走到甬道尽头,只见迎面是三级石阶,阶上
是三间打通的石室,六扇落地绣花长门,紧紧闭着。黑衣老人走上石阶推开中间
两扇石门,走了进去,立即点起了灯烛。

  桑鸠婆等五人跟着跨上,只觉这三门石室相当宽敞,有如庙宇的大殿,红色
抱柱,镌刻着长联,中间一方匾额,写着「威镇武林」四个字。正中间是一座白
石雕刻的高大神龙,足有三丈来高,中放一块龙头牌位,一行金字写着「东海龙
王公孙敖之灵位」。神龙前面是一张白的石香案和一个人来高的白石香炉。那公
孙敖的灵寝,可能就在神龙后面了。

  桑鸠婆把手中的桑杖交给青儿,然后走到香案前面,恭敬的拜了几拜。阮天
华、铁若华、于立雪、青儿也依次上前行礼。黑衣老头等五人行完礼,道:「桑
婆婆、阮公子、铁公子、于公子难得到这里来,这神龙两边,还陈列了老主人昔
年的遗物,五位不妨也参观一下。」

  三间大殿,本来是打通的,但中间一间,因放了一座神龙,无形之中就分成
了左右两厢。黑衣老头先领着五人参观了左间一间,陈设的是东海龙王昔年坐过
的太师椅、书桌用过的文房四宝,和他手中书信札,以及各大门派掌门人往来的
函件,都用檀木锦盒贮存,排列整齐。尤其他一笔龙飞凤舞的字迹,墨酣气雄,
力透纸背,不愧是一代武林怪杰。

  接着再参观右厢,陈设的则是东海龙王穿过的长袍、大绔、马靴、他使的兵
刃六尺长纯钢龙头杖,另外一个四尺长的檀木盒中,是他使用的长剑。黑衣老头
一面替五人介绍,一面伸手打开了盒盖。这一刹那,他一张老脸不禁变了颜色,
身躯一阵颤抖,失声道:「老主人的剑呢……」

  他不说大家也看到了,檀木锦盒之中,衬衬着紫红丝绒,上面有放置一柄长
剑的痕迹,但长剑不见了。

  黑衣老头木立了一会,阖上木盖,又惊又急的道:「是什么人窃去了老主人
的宝剑呢?这里从没有人进来过……晤,一定是她……是姓勾的婆子,这里只有
她知道……老朽这就去找她,非把老主人的宝剑追回来不可……」

  桑鸠婆道:「老丈急也没用,如果是勾姥姥取去了,老婆子和阮小兄弟一定
帮老丈去要回来,但问题是不是她盗去的呢?」

  黑衣老头道:「一定是她,五年前她来到这里,就要强占整座山腹,老朽武
功不如她,差点被她所擒,总算老朽地理比她熟悉,后来她知道这里是老主人的
灵寝所在,如果持强占据,就会惊动各大门派,她既然无法把老朽拿下,只得和
老朽约定,她们占用外面,在老主人灵寝所在一里之内,绝不侵入。」

  「但唯一的条件,是老朽不得宣扬出去,老朽人单势孤,只好答应,因此就
把几条通往外面的门户一起封死,好在这些门户。启闭的机关都在里面,一经封
死,外人绝难进入,你们破壁进来的那道门户,是老朽封死的几处通道之一。」

  他口气一顿,又遭:「这里是老主人的灵寝。只有勾婆子知道,盗去老主人
宝剑的,不是她、还会是谁?」

  桑鸠婆道:「我看咱们进来之时,开启石壁的机关,必须步法完全走对,一
步也不能错,勾婆子如何会知道的呢。」

  黑衣老头道:「那是因为桑婆婆、阮公子不是外人。第一次来,老朽引着你
们从正门进来瞻仰,以昭郑重,其实这里另有便门,通往老朽住处,啊,五位大
概也走累了,请到老朽住处稍事休息,喝杯水茶。」他熄去了殿上的灯火,退出
厅门,又阖上两扇镂花石门,领着五人朝左首走去。

  只见他在石壁上轻轻一推,就被他推开一扇石门,他一手撑着石门,说道:
「桑婆婆五位请进。」桑鸩婆也不和他客气,相继跨入,黑衣老头跟着走入,石
门随即阖上,石壁上居然看不出一丝痕迹。

  这是一条走廊,尽头处又有一道石壁,黑衣老头随手推启,让五人先入,他
走入之后,石门又无声阖上。现在他领着五人走在前面,一面说道:「方才两道
石门从里面出来,一推就开,若是要从外面进去,不懂开启之法,没有人可以弄
得开。」

  阮天华道,「这座山腹石室占地如此广大,当年不知要从多少人工才能开凿
得出来,尤其这些机关,鬼斧神工,更叹为观止。」

  黑衣老头笑了笑道:「这本来是一座天然石窟,江湖上传说了已有几百年,
后来被老主人无意发现,就把外面加以整修,据说这些机关消息,是老主人一位
同宗,号称天机子的公孙明设计的。这里原是老主人夏天避暑处,叫做清心堂,
所以一里之内的通道,都是由里面控制的,老主人过世之后,就把灵寝安置在这
里,以防外人进入……」

  说到这里,已经走对一间石室门口,才脚下一停,抬着手说道:「桑婆婆请
进。」

  五人走入,但见这门石室略呈长方,倒是相当宽,四周还放着十几张石几石
凳。黑衣老人跟着走入,取来一盏油灯,点着了,一面说道:「这里本是每年春
秋二季接待老主人旧属前来谒灵的休息之所,后来老主人旧属多数已作古了,十
年来,几乎已没有人来过了,五位请坐,老朽去拿茶水。」

  说完,匆匆走出,没多一会,只见他拿着一大把白瓷茶壶,五个瓷盅走入,
放在几上,说到:「五位请用茶。」

  铁若华问道:「老丈一个人住在山腹之中,饮食怎么办呢?」

  黑衣老头笑了笑道:「这里有一条秘道,通向山下一处石窟,那里可以由水
道出入,老朽一两个月出去采购一些粮食,否则住在这里,岂不活活饿死了?」

  阮天华道:「咱们还没请教老丈贵姓?」

  黑衣老头道:「老朽姓龚,贱名天发,昔年原是老主人书房里使唤的一名小
厮,那时不过十五六岁,岁月易逝,如今已经八十多了。」

  阮天华道:「老丈八十多了,在下还当你老只有六十出头呢?」

  龚天发长长叹了口气道:「不中用了,老朽在这里一住快七十年了。」

  桑鸩婆道:「龚老丈,公孙前辈被人盗去的那柄长剑,很名贵吗?」

  龚天发道:「那是老主人随身不离的宝剑,叫做倚天剑,削铁如泥。普通一
般百炼精钢长剑,一削就断,据说是一柄古代的神兵利器。」

  桑鸠婆点头道:「这就难怪遭人觊觎了。」

  铁若华道:「这里有许多机关,勾姥姥怎么进来的呢?」

  桑鸠婆道:「机关有人能造,也一定有人能开,本来我还觉得夏非幻只是几
个昔年玄阴教余孽死灰复烧,并不足重视,一面也是那天大家中迷倒地,和咱们
交过手,当时除了形意门的人,只有铁手帮投过去的几个,另外是黑衣十八骑,
并没象样的高手,但勾姥姥的出现,却使老婆子有一种预感,玄阴教的实力,并
不止此。」

  阮天华道:「勾姥姥的出现,桑婆婆怎么会有此预感呢?」因为勾姥姥败在
他手上,所以对他来说,勾姥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桑婆婆道:「勾姥姥一身功力,不在老婆子之下,此人一向心高气做,夏非
幻如没有相当实力,她岂肯屈就玄阴教的总管?」

  于立雪道:「君山大会又有许多人落入他们手中,也增加了他们不少实力,
这么说我们要救人,就相当困难了。」

  龚天发道:「什么,你们还有人落入他们手中吗?」

  铁若华道:「多着呢。」当下就把君山大会之后,各大门派的人,都中了玄
阴教的诡计,以及今晚有三拨人先后失去联络,详细说了一遍。

  龚夭发道:「你们怎么不早说?青螺山庄座落在是山腰上,共有三条秘道,
可以通入山腹,那三拨人可能是被他们故意诱敌,引入秘道之中,而且那三条秘
道,岔路极多,不明内情,就如进入迷宫,就是没有人袭击,穿来穿入,走上三
天三晚也走不出来。」

  铁若华道:「老丈一定知道走法的了?」

  龚天发微微摇头:「说来惭愧,老朽在这里一住六十年,除了老主人灵寝所
在,很少到外面走动,只知一些大概,就怕走迷了,不敢走得太远。」

  铁若华道:「怎么办?桑婆婆,我们待回出去,只有先擒住他们一二个人,
不怕他们不说出来了。」

  龚天发道:「那不用,五位请在这里稍坐,老朽去拿一样东西来。」说完,
站起身,匆匆往里一门石室走去,过没多久,他手中拿着一个尺许长的铁简走了
进来。

  铁若华道:「老丈手中又是一管灭绝种砂吗?」

  龚天发笑了笑,伸手揭开简盖,取出一大卷发了黄的纸卷,说道:「这是青
螺山庄山腹秘道总图,是当年天机于替老主人设计的原图,老朽一时记不大清,
曾走迷了路,所以把它留在寝室中的。」

  说完,双手缓缓地把纸卷打了开来,当他目光落到纸上,脸色不禁大变,气
吁吁的道:「又是她,把山腹总图也盗走了。」

  他打开来的纸卷,果然已成为一张白纸,桑鸠婆道:「总图既已遗失,老丈
总知道一些大概情形,那就可以了。」

  龚天发用力搔搔头皮,为难的道:「你们要出去容易,老朽可以从水道送你
们出去,但你们不是要去救人吗?」

  铁若华道:「不要紧,龚老丈只要大低指点我们一个方向,我们自己会去找
的。」

  「不。」龚天发道:「这老妖婆盗去老主人的倚天剑,还窃取山腹总图,老
朽非去跟她要回来不可。」他略为顿了一顿,又道:「老朽对这三条通道,虽然
不熟,但大概还可以想得起来,五位且请稍坐,喝口茶水,老朽进去拿了随身兵
刃,咱们就可以走了。」说完,匆匆往里行去,一回工夫,手中提着一柄连鞘短
剑走出。桑鸠婆五人也跟着站起。

  龚天发道:「好了,咱们走吧,老朽给五位引路。」当他退出这间起居室,
回到长廊,然后领着五人一直走到长廊尽头,才伸手向左首石壁推去。明明是一
堵石壁,但经他伸手一推,就推开了一道门户,他让五人走前面,然后阖上了石
门,依然是一堵石壁,现在呈现大家面前的又是一条山腹间的秘道了。

  龚天发依然走在前面,这秘道路呈弯形,一路好象盘旋而行,并没有岔道。
铁若华心中暗道:「这大概是绕着东海龙王的灵寝外面而行了。」

  这样足足走了顿饭工夫,山腹秘道依然斜斜的朝前弯去,但龚天发并没有循
着山道走去,在右首微凹的石壁下住足,这里石壁凹凸不平,他左足跨上,把短
剑往腰上一插,双手上举,一个人朝石壁上扑去。

  大家只听「喀」的一声,壁下一方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石窟,
龚天发俯身走了过去,一面向后面的人说道:「你们快些进来。」桑鸠婆等五人
依言俯着身子跟入,差幸只是石窟入口,约有四五丈见方,到处都是磷峋乱石,
不曾经过人工整修。

  龚天发一直走向右首一堵石壁之下,回头道:「这道石门,还是要从里面开
出去,但出了这道石门,就是玄阴教占据的地方了,沿路随时可以遇到袭击,五
位可得留意才好。」说完依然双手上举,和身朝石壁上扑去,因为石壁凹凸之处
极多,他双手可能板着了什么,正在用力转动。

  大家也没去细看,但听石壁间果然又响起「嗒」的一声轻响,龚天发立时往
后退下,石壁间随着缓缓裂开一道门户。门外,是一条横贯的通道,龚天发步朝
右行去,大家自然也跟着他身后走去。这条通道相当宽阔,走了不过一箭来路,
突听前面隐隐传来一阵兵刃交击之声。

  山腹之间只要有一点声音,就可传老远,阮天华矍然道:「前面有人动手,
我们快去。」身形掠起,越过龚天发,朝前奔去,铁若华、于立雪也紧跟着掠了
过去。

  龚天发要传拦阻,已是不及,忙道:「这声音还远着哩。」但阮天华早已去
远。

  桑鸠婆问道:「前面有没有岔路?」

  龚天发道:「这条山路直通前面,中间好象没有岔路。」

  桑鸠婆道:「那就让他们去好了。」话虽如此,但龚天发、桑鸠婆、青儿三
人也不待慢,赶紧跟了上去。

  奔行了没多一回,忽见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三人奔近之处,正如到了十字
路的中间。龚天发不禁一呆,住足道:「这里怎么多了一条岔路出来?这里不该
有岔路的。」

  桑鸠婆道:「也许是玄阴教开辟的了。」

  青儿没看到阮公子和帮主的踪影,急道:「桑婆婆,阮公子和帮主她们不知
去了那里?」话声未落,突听一阵砰砰之声,从左首岔路中传了过来。

  那是拳掌交击之声,原有人正在交手,而且从风声听来,两人一身功夫大是
不弱。桑鸠婆道:「左首岔道有人正在动手,咱们快去看看。」

  龚天发一怔道:「这左首岔道,不是通往前面的出口之路。」

  桑鸠婆道:「既有人动手,那一定是有咱们的人了。」她不待龚天发再说,
一手提着桑本杖当先奔了过去。青儿因不见阮公子和帮主的踪影,心头焦急。自
然跟着桑鸠婆就走。龚天发摇摇头,也只好跟着过去。左首这条岔道,不过十来
丈远近,就朝右弯去。

  山腹虽黝黑,但青儿手中有一支火筒,桑鸠婆内功精深,只要有一点火光,
就看得清楚,她刚转过弯去,就听到一阵强劲的掌风拳劲,激荡成风,就在前面
不远,那是在岔道尽头处的一个石窟之中。桑鸠婆提杖走近,定睛看去,石窟不
过两三丈见方,此刻正有五道人影,起落如飞,在黑暗之中,打斗得十分激烈。

  桑鸠婆这目光一注,不禁为之一呆,你知道这五人是谁?他们竟然就是今晚
夜探青螺山庄的先锋,五山派五位山主。他们竟然在自相残杀,打成一团。羊乐
公的「北冥神功」、伏三泰的「铁拳功」、应天生的「五岑掌」、冉蓬春的「九
指一掌」、况神机的「连环手」、「透骨指」,全数出笼,幸好他们没有动用兵
刃,不然这两三丈见方的斗室,早就有人流血了。

  桑鸠婆感到无比震惊,弄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殴斗?但身在山腹之中,
又是敌人的范围之内,不该奋不顾身的和自己人决斗,这就沉声喝道:「大家快
请住手。」

  五山山主却恍如不闻,依然挥掌的挥掌,挥拳的挥拳,各自抢攻不休。

  桑鸠婆暗暗攒了下眉,说:「他们好象疯了。」

  「不错。」有人接口道:「他们要一直打到筋疲力尽,自己倒下去,别人叫
他们住手,是不会住手的。」

  桑鸠婆一怔,这人不是龚天发的声音,急忙转身喝道:「甚麽人?」龚天发
也自发觉有人在身后说话,急忙转过身去。

  就在此时,一道劲风朝青儿劈来,青儿啊一声,手中火筒立被掌风扑灭,眼
前登时一暗。桑鸠婆临改经验丰富。

  左手同时杨手一掌,朝那发话之处劈了过去。那人听到如涛掌风朝他劈去,
立即身形闪动,避了开去。桑鸠婆左手这一拿原是可虚可实,目的就是要他们闪
避,对方闪避之时,总会有衣袂飘风之声,她一不作声,身形突然直欺过去,挥
手一杖横扫而出。这一杖势道极猛,杖风呼然有声。

  「当。」那人也不失为一名高手,黑暗之中,听风辨位,一下架住桑鸠婆的
铁杖,人却被震得退了一步。桑鸠婆是什么人?这一记兵刃交击,已试出对方手
中只是一柄长剑,岂肯放过?那人堪堪朝左闪出,她左手又是一掌劈了过上,左
手甫发,右手钢杖一抖,划起一个斗大的圆圈,直捣过去。

  就在桑鸠婆和那人杖剑文击之际,同时也响起了一声蓬然大震,龚天发洪笑
一声道:「阁下原来也不过如此。」

  「嘿。」有人嘿了一声,第二掌又朝龚天发劈去。龚天发岂肯退让?对方举
掌击来,他左手一抬,发掌硬接,两人之间又发出一声蓬然大震,劲风四溢。

  青儿为人机警,在手中火筒被人击灭,她就悄悄退后,不敢出声。直等她右
边响起杖剑交击,稍远又响起两声蓬然大震,和龚夭发的喝声,估计这条通道尽
头,进来的只有两个人,如今已被桑鸠婆、龚天发两人接住了,她就不怕再有人
偷袭,「嗒」的一声,打亮了火简。

  桑鸠婆一着占先,步步逼上,虽在黑暗之中,她仅凭传入耳际的轻微声息,
左掌右拐,直劈横击把对方逼得只有躲闪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此时青儿亮起人简,火光一闪,通道上顿时大亮,桑鸠婆目光一注,才看清
和自己动手的原来竟是秃顶神鹫南宫寿,另一个正是铁拂道人娄广元,此时剑拂
同施,和龚夭发激战正殷。不觉怒笑道:「九宫双剑,也算是正派中人,竟然也
和玄阴教伉汉一气,为虎作怅了。」

  南宫寿怒道:「桑鸠婆你才是玄阴教的爪牙。」

  桑鸠婆尖笑道:「老婆子怎么会是玄阴教的爪牙?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这是形意门夏老三说的,还会错吗?」南宫寿在说话时,长剑突然一紧,
刷刷刷一连几招乘机反击而出,他企图乘对方不备可以扳回劣势。

  桑鸠婆呷呷笑道:「夏老三,他才是背叛形意门,投靠玄阴教的叛徒。」口
中说着,桑木杖左右连挑,把南宫寿的攻势立即压了下去。

  龚天发手中虽然只是一柄两尺长的短剑,但施展开来,化作一道青芒,燎绕
全身,剑势凌厉。他在山腹之中,一住七十年,无事可做就可以练剑消磨岁月,
剑上造诣极为深厚,但在七十年中,从未和人动过手,对敌经验不足,有时明明
可以胜过对方,却轻易的放过。

  铁拂道人娄广元右剑左拂,展开一轮攻势,但任你剑拂如何凶猛,对方却往
往只需一招半式,就可以把你化解无遗。这可真把成名多年的铁佛道人看得心头
暗暗惊异不止,暗道:「这老头是何来历,剑上造诣明明极深,却又象是初学乍
练,出招极为生疏。」

  就在双方动手之际,只听有人大笑道:「桑鸠婆你明明投靠了玄阴教,还说
谁叛徒?」桑鸠婆回目看去,只见石窟口负手站着一个中等身材,脸色苍白之中
极为深沉的中年汉子,这人正是形意门的夏鸿晖。原来方才有人说五山山主不打
到筋疲力竭,不会住手的就是他。

  当时火筒乍熄,在黑暗之中和九宫双剑的南宫寿动上了手,还当说话的就是
南宫寿。如今听了夏鸿晖的口音,才知道他原来早就躲在石窟之中了。

  桑鸠婆一面挥杖,一面沉喝道:「夏鸿晖,你敢在老婆子面前颠倒是非,那
是不要命了。」喝声出口,左手凌空一掌,朝他劈去。

  夏鸿晖没想到他和秃头鹫动手之际,还会朝他劈出一掌,等到觉着一股强猛
异常的暗劲压上身来,心头大吃一惊,急忙顺着那袭去的暗劲横向一侧跃开。

  青儿左手执火简,右手握了一支短剑,眼看夏鸿晖朝自己这边闪来,口中清
叱一声,短剑刷一声,剑使「飞瀑断路」涌出一片剑光,遮断了出路。

  夏鸿晖等到惊觉,眼前一片剑光飞洒过来,心头不觉大怒喝道:「小丫头,
还不给我闪开?」右手一记劈掌,一路劲风直向青儿劈去。他在桑鸠婆掌下,功
力不如远甚,但对付青儿,这一掌就绰绰有余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青儿,别慌,拦住他没有错。」左手振腕一指朝夏鸿
晖右肩点去。夏鸿晖掌势甫发,陡见桑鸠婆一缕指风直射过来,急忙收掌向右旁
跃。

  桑鸠婆呷呻尖笑道:「你站着别动,动一动老婆子就劈了你。」左手又是一
掌,朝他身后劈去,一道掌风撞到他右首肩边,夏鸿晖只得向左移,哪知桑鸠婆
又是一掌朝他身左劈到。

  他被桑鸠婆右一记掌风,左一记掌风,站立之处,左右跨不出一步,一时后
悔自己不该跨出石窟来的,如今连想再返回石窟去都办不到。心头不由大急,也
暗怪南宫寿正在和桑鸠婆动手,还让她腾得出左手,一掌又一掌的朝自己劈来。
就在此时,瞥见五六条人影,飞奔而来,不觉喜道:「铁三姑,你来得正好。」

  桑鸠婆怒声道:「你以为来个帮手,再敢嚷嚷,老婆子就先活劈了你。」呼
的一掌,迎面拍来。

  夏鸿晖一时情急,赶紧身子一蹲,但听蓬的一声;掌风击在他身后石壁上,
震得碎石纷飞,灰尘沙土漱漱下落,夏鸿晖惊出一身冷汗,那敢稍动?那奔行而
来的正是铁三站和她手下的铁手五煞。铁三站听到总护法夏鸿晖的声音,一手握
剑,当先冲了上来。

  甬道虽有一丈来宽,但龚天发和铁拂道人正在前面动手,挡住了去路。铁三
姑仗剑冲上,龚天发大喝一声,剑光如匹练横卷,把她逼得后退不迭。铁三姑如
今当上的玄阴教的副总护法,被人一剑逼退,自然怒不可遏,左手一挥,喝道:
「我们上去把他擒下了。」随她同来的铁手五煞口中轰应一声,举步逼了上去。

  因为甬道只有一丈来宽,铁拂道人和龚天发各占一半,一个人所占的地方就
只有五尺光景,铁手五煞自然无法全数上来。五煞中的老大陆大成,老三扈大佑
虎吼一声,双双扑上。他们左手装的都是铁手,五指锋利如钩,专锁敌人兵刃,
陆大成左手铁手一探,觑准龚天发短剑抓去。

  扈大佑扑向龚天发身后,左手铁手却觑准他后心,这一抓才是真正的「黑狼
偷心」。龚天发一柄短剑和铁拂道人剑拂力拼了五六十招,他练剑七十年,只是
没和人真正动过手,这一阵功夫下来,愈打愈觉得心应手,两人随着吼声扑上,
龚天发右手短剑斜划,左手一掌朝身后挥去。

  这一下三方面势道均快,不,应该有四方面,那是铁拂道人娄广元眼看龚天
发剑掌都去对付扑来的二煞,机不可失,铁拂疾卷,一蓬拂丝缠向龚天发右腕,
长剑刷的一声,穿心刺出。武功一道,可说有不得半点高低,龚天发在山腹中勤
练了七十年,论武功可说高出钱拂道人甚多,他只是不善于使用招法而已。

  此时骤睹铁拂道人乘自己出手之际袭来,临时改变主意,籍着短剑斜划,身
随剑出,来了一个急旋。这临时改招,也只有武功高过对方的人,才能在一丝缝
隙间旋身而出,否则对方二人来势极快,那容你有变招的机会。

  却说龚夭发短剑原是朝陆大成抓来的铁手斜划出去的,这一记并没有改变,
但听「嗒」的一声,短剑划上铁手,一下就把陆大成百炼精钢的铁手五指一齐削
断。龚天发手中也只是一柄百炼精钢短剑而已,并非什么削铁如泥的名剑,他能
一举削断陆大成的铁手,是因为他练剑七十年,内家真气无意间贯注剑身,才把
铁手削断的。

  不但削断铁手,陆大成扑来的人被他剑上内力反震,砰的一声,翻跌出去一
丈来外。背脊撞上石壁,一个人软软的跌坐下去。龚天发短剑斜削之时,一个人
已经随着剑势急急旋了个身,扈大佑飞扑而来,铁手是朝龚天发后心抓落。

  铁拂道人是乘龚天发剑掌对付二煞,乘机出手,铁拂卷缠右腕,长剑穿心刺
到。如今龚天发业已旋身而出,卷缠到他右腕的铁拂自然落空了,但穿心一剑却
没有落空。因为扈大佑朝龚天发后心扑来,中间的龚天发旋了出去,他一扑之势
未竭,铁拂道人穿心一刺也堪堪刺到,正好补上了缺。

  龚天发一个急旋,去势有如陀螺,一下旋到了铁拂道人的身后,左手本来往
后挥出,准备对付扈大佑的一掌,临时随着急旋,改为横拍,砰的一声击中铁拂
道人的右肩。

  这一段话写来费了不少笔墨,实则四个人几乎同时发动,期间难有前后,也
不过是电光火石一闪的时间,龚天发短剑削断陆大成铁手之后,已经旋出,铁拂
道人一剑穿心刺中扈大佑龚天发左掌也击中铁拂道人的右肩了。闷哼、惨呼、惊
啊也同时响起。

  铁拂道人右肩骨已被击碎,长剑坠地,他连退了三四步,掉首疾奔而去。陆
大成震伤内腑已是无救,扈大佑一剑穿心,倒在血泊之中。这下看的其余三煞连
眼都红了,铁手五煞原是铁手帮的杀手,在江湖上凶名久著,季大海、卜大枢、
赫大荣口中不约而同喝出一个:「杀。」三条人影,三双铁手从三个不同角度急
扑而上。

  龚天发看的大笑一声道:「来得好。」短剑疾然横扫出去。

  他剑上功力,何等深厚,右手这一挥,短剑登时亮起一道耀目青虹,森寒剑
气,嘶然有声,从铁手三煞三条人影中间一闪而过。但听砰砰砰人影落地,已经
变成了六段,一阵血雨,喷溅到铁三姑身上,她神情为之一呆,转身朝通道上急
急奔去。

  正在和桑鸠婆激战的南宫寿眼看铁拂道人急奔而去,也立即舍了桑鸠婆,跟
着急奔而去。桑鸠婆志不在他,自然不会追击上去,一右手举起桑木杖绥缓朝蹲
着身子的夏鸿晖头顶上落去,口中呷呷笑道:「夏鸿晖,你想死还是想活?」

  夏鸿晖双手抱胸,目光乱转,骇然道:「桑婆婆饶命。」突然长身前扑,双
掌排胸推起。

  他是形意门的掌门人的三师弟,纵然贪生怕死,也决不会如此窝囊。他立身
之处距离石窟洞中,不过两步,不敢移动,只怕桑鸠婆的「乙木掌」厉害,才不
敢稍动。既然他害怕桑鸠婆的「乙木掌」,方才有南宫寿和她动。手,他都不敢
稍动,现在南宫寿走了,他怎么反而出手了呢?

  那是因为他装作害怕,原是想乘桑鸠婆不注意的时候,一下窜进石窟去的,
南宫寿一走,他逃走的机会更没有了。桑鸠婆杖势缓缓下落,显然没有取他性命
之意,他装出害怕,却突起发难,他自己知道这一记双掌大力推出,也无法伤得
了桑鸠婆,但只要出其不意,把桑鸠婆逼退两步,他就可以一下退入石窟,退到
里面,他就不怕脱不了身。

  他自幼勤练形意门武功,这骤起发难要把桑鸠婆逼退两步,原本不是难事,
但一个人心里动着心机,脸上自然也会流露出来。夏鸿晖本是极工心机的人,换
在平时,心中想着绝不会流露,只是此刻面对强敌,能不能脱身,全在此一举,
心里紧张了,任你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到了此时,也会因紧张而流露出来。

  桑鸠婆是何等人?夏鸿晖口中叫着「饶命」,他目光并无恐惧之色,而且不
住的乱转,心里已经有数,等到夏鸿晖双掌推出,故意「哼」了一声,急急用左
手格出,一个人还是被推得后退两步。这正是夏鸿晖预期的效果,他双掌推出,
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身形随即横闪而出,迅疾无比的一个转身,顿足朝石壁
中掠去。

  桑鸠婆故意后退了两步,时间和夏鸿晖向横里闪了两步是同时的,夏鸿晖要
一个转身,才能窜进石窟去,桑鸠婆不用转身,连左手都不用抬,手指已经凌空
点了出去。夏鸿晖双足顿起,自以为这下定可以窜进石窟了,但身子堪堪纵起,
就「拍达」一声跌坠在地。这下身后中了一记「乙木指」,那里还想爬得起来?

  桑鸠婆木杖杖头一下落在他右肩之上,微一用力夏鸿晖但觉肩骨剧痛如裂,
口中杀猪般叫了起来。桑鸠婆呷呷笑道:「好小子,你也不想想看,方才南宫老
儿正在和老婆子动手,你都溜不脱,现在没人和老婆子动手,你还想溜?」

  夏鸿晖痛得一张脸都胀红了,额上汗水象黄豆般绽出,叫道:「桑婆婆,快
请高抬贵手,在下不敢了。」

  桑鸠婆尖声道:「老婆子还是那句话,你想死还是想活?」

  夏鸿晖道:「活、活、桑婆婆饶命。」

  「好。」桑鸠婆木杖一提,轻灵的往下点落。

  八十斤的钢位在她手中使来轻灵无比,但点到夏鸿晖身上;依然并不轻灵,
「扑、扑」两声,一点右臂「臂儒」,一点右足「公孙」。夏鸿晖但觉一手一足
既酸又痛,整个人都象触了电一般,口中直哼出声。桑鸠婆木杖已经收了回去,
叱道:「别装死了,你给我站起来。」夏鸿晖连眼泪都痛出来了,连声应着是,
支撑着爬了起来。

  龚天发问道:「桑婆婆,这人是谁?」

  桑鸠婆婆呷呷笑道:「这人来头不小,他叫夏鸿晖,是玄阴教主夏非幻的内
侄。」

  龚天发问道:「喂,姓夏的,你在玄阴教担任什么职务?」

  夏鸿晖道:「在下是……总护法……」

  龚天发大笑道:「玄阴教要你这种人担任总护法,还能成得了大事?难怪只
能躲在山腹里打转。」

  桑鸠婆道:「夏鸿晖,你不是想老婆子饶你不死吗?」

  夏鸿晖连连点头应是道:「桑婆婆高抬贵手,在下感激不尽。」

  「好。」桑鸠婆一指石窟中缠斗的五山山主说道:「你去叫他们住手。」

  夏鸿晖听得一怔,哭丧着脸道:「桑婆婆,他们不会听在下的,在下叫他们
住手,没……没有用……」

  桑鸠婆三角眼一瞪,说道:「要谁叫他们住手才有用?」

  夏鸿晖被她瞪得一阵心惊肉跳,呐呐的道:「谁……叫也……也没有用。」

  桑鸠婆道:「他们吃错了药?发了疯?」

  夏鸿晖道:「是、是,他们……在……前面闻到了练功散……」

  「练功散?」桑鸩婆问道:「什么练功散?」

  夏鸿晖道:「他们鼻中吸入的练功散,其实不是练功散……」

  桑鸠婆怨声道:「你颠三倒四的在说什么?」

  「是、是这样。」夏鸿晖道:「这种名称叫为练功散的药粉,其实不是真的
练功散,乃是一种令人发狂的毒药,只要闻上少许,就会神志不清,脾气暴燥,
要找人动手打架,只有和人动手,才会觉得舒畅,一直要打到筋疲力尽,才会停
手。」

  龚天发怒声道:「玄阴教当真歹毒得很。」

  桑鸠楼道:「有没有解药?」

  夏鸿晖嗫嚅嚅的道:「解药……有是有,只是没在在下身上。」

  桑鸠婆道:「解药在什么人身上。」

  夏鸿晖道:「教……主……」

  桑鸠婆看了他一眼,问道:「他们是你引进来的,你和他们和在一起,怎么
会没事的?」

  夏鸿晖道:「在下……」

  桑鸠婆道:「你有半句支吾,老婆子先毙了你。」

  夏鸿晖道:「因为……在下先……闻了解药,才……没事。」

  桑鸠婆道:「拿出来。」

  「是……」夏鸿晖只得从身边取出一个香囊,说道:「这……并没办法使他
们清醒,只有先闻了才有用。」

  桑鸠婆伸手接过,一面回头说道:「龚老丈,老婆子有一事奉托……」

  龚天发没待她说下去,就拱拱手道:「桑婆婆只管请说,只要老朽能力所及
自当遵命。」

  桑鸠婆道:「这五位乃是五山派的山主,老婆子的意思,先点了他们睡穴,
让他们先安静下来,老婆子要夏鸿晖带路,去找玄阴教主索取解药,在老婆子走
后,要请老丈暂时留在这里,守护他们。」

  龚天发道:「这个容易,老朽自问还可以办到。」

  桑鸠婆又道:「青儿,龚老丈不认识咱们的人,你也留在这里。」

  青儿点点头,发愁道:「桑婆婆,阮相公和帮主、于小姐不知到那里去了?
真急死人。」

  桑婆婆笑道:「阮公子一身所学,放眼江湖已很少有人是他对手,铁帮主和
于姑娘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事的。」话声一落,把桑木杖往地上一柱,朝青儿
道:「你看住他,别让他溜了。」

  青儿看了夏鸿晖一眼,说道:「小婢不会让他溜的。」桑鸠婆身形一晃,飞
快的前石窟中闪去。

  这五位山主因为体内吸了「练功散」之毒,只有徒手相搏才觉得舒畅,因此
才没有动用兵刃,此时拳来掌往,依然打得十分激烈。五人既没有一定的目标,
你一掌劈到他身边,你就是他的敌人;就发拳还击,这样乱糟糟的我打你,你打
我,几乎打成了一团,难分难解。

  桑鸠婆身法何等快速,未到一缕指风已朝正好背向门口的伏三泰点去。他们
终究神志迷糊,不似平时反应灵敏。伏三泰连知都不知道,就应指跌坐下去。桑
鸠婆正待闪身,突觉一记沉猛的劲风迎面撞来,那是应大生的一记「五岭掌」,
本来是朝伏三泰劈来的,伏三泰中指倒下,掌风就撞到自己身上来。

  桑鸠婆不想和他们硬接,急忙身形向旁边动一指朝冉蓬春点去。再一闪身,
避开三人的拳拳,又从一指点倒了况神机。现在五位山主已经倒了三人,照说剩
下的两个,应该容易对付了,殊不知方才人影乱闪,就象走马灯一般,谁也没有
一定对手,胡乱出手,反正只要你出手,就会有人和你硬拼,不愁没对手。

  现一下减少了三个对手,眼睛可清清看到石窟中有三个人影,你不去找他,
他就来找你,羊乐公,应天生同时把桑鸠婆当作了目标,一个「北冥神功」掌力
如潮,汹涌卷来,一个又是一记「五岭掌」掌风重叠,压顶击倒。

  这两人同时出手,威势非同小可,桑鸠婆吃了一惊,急忙施展移形换位,朝
羊乐公身后闪去。两人一掌落空,目光转动,发现石窟中只剩了他们两人,不约
而同大喝一声,举手朝对方劈来。

  桑鸠婆闪到了羊乐公身后,一时可也不敢出手,因为你刚一出指,点住了羊
乐公的穴道,应天生一掌劈来,羊乐公无法还手,岂不送了老命?因此她屏息蹲
身,静待两人掌力接实,耳中听到蓬然一声大响,羊乐公上身晃动之际,急忙点
出一指,双足一点,身如脱弦之矢,贴地从旁射出。

  应天生掌力虽强,但比起羊乐公的「北溟神功」,还逊了一筹,因此羊乐公
仅是上身晃动,应天生却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被震后退,乃是身不由己之事,就
顾不得身边有人闪出。桑鸠婆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乙木指」已经出手,这两下
当真快得无以复加,两个人几乎同时应指倒地。

  桑鸠婆长长吁了口气,举步走出,龚天发迎着道:「桑婆婆身法之快,叹为
观止,老朽佩服得很。」

  桑鸠婆呷呷笑道:「龚老丈夸奖,这五人一身功力不在老婆子之下,若在平
时,那有如此顺利?」一手提起桑木杖,喝道:「夏鸿晖,走,领老婆子找夏非
幻去。」夏鸿晖连声应「是」,果然乖乖的走在前面。

  桑鸠婆跟在他身后喝道:「你给我听着,只要你稍存和老婆子捣鬼的想法,
老婆子的『乙木指』就会射穿你后脑,你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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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弃邪归正

  却说阮天华听到前面一阵兵刃交击之声,循着掠去,他身法何等快速,转眼
就奔出十数丈远近,忽见前面横亘着一条岔道,那兵刃交击之声,似是从右首一
条岔道传来,他脚下丝毫没停,一个轻旋,就朝右首岔道上追去。

  这条岔道,同样宽阔平整,他奔行之间,仔细谛听,再也听不到什么,好象
那一阵兵刃交击之声突然隐去。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前面不远,传来一阵轻微的
呻吟。阮天华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有人在方才动手之际负了伤?」

  这就循声寻去,走了不过四五丈远近,只见右首石壁下果然有一团人影倚壁
坐在那里。赶紧一个箭步掠到人影身边,凝目看去,那正是于立雪,头巾跌落,
长发披散,身躯缩成一团,好象冷得不住的颤抖,连牙齿都上下打战。这自然是
那位天罡门的于立雪,也就是第三位于立雪了。阮天华已经知道真的于立雪是刚
才和自己在一起,那眼前这位自然是假的于立雪了。

  阮天华忽忙问道:「于姑娘,你怎么了?」他不知道人家到底真名实姓,所
以还是暂时称她为于姑娘。

  假于立雪没有作声,但这时身后来路上却响起了一阵兵刃交击之声。阮天华
并不知道铁若华、于立雪跟着自己身后而来,如果没有看到假于立雪负伤,他一
定会转身过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动手?因为他就是追踪兵刃交击之声寻来的。

  但如今发现假于立雪负了伤,他岂能弃之不顾,因此就没去理会来路上的兵
刃交击之声,俯下身去,又朝假于立雪问道:「于姑娘,你究伤在那里?」假于
立雪除了口中发出轻微的呻吟,依然没有作答,她似乎冷得已快要冻僵了,那里
还说得出话来?

  阮天华攒攒眉,心中暗道:「她好象已经冻得说不山话来,自己又不知道她
伤在那里?这怎么办?哦,看她抖得这么厉害,定然是中了玄阴教的什么阴功,
『紫正神功』是旁门阴功的克星,自己何不先替她把阴寒之气驱出体外,她伤势
纵然极重,不再冷得发抖,就可以说话了。」

  心念这一转,就低声道:「于姑娘,在下替你度入真气,先把侵入你体内的
阴寒之气逼出了,你就不会再冷得发抖了。」说话之时,缕缕伸出右手按在她头
顶「百会穴」下,徐徐把真气度丁过去。

  就在他替她度气之时,突听「当」的一声金铁狂呜传了过来,接着响起一个
老婆子得意的笑声,和一个少女的尖叫:「啊!阮大哥,你在……」

  阮天华听出那是铁若华的声音,心头不禁大急,从老婆子的得意笑声和铁若
华的尖叫判断,铁若华可能是在兵刃交击之后,被老婆子乘机拿住,所以才只叫
出半句话,就被制住了穴道。但此时自己正在替假于立雪度气,如何能分身去救
她呢?铁若华既然被擒,那真的于立雪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很可能先就被擒
住了。

  他这一分心,顿觉自己气机窜动,几乎运气入岔,须知他虽然练成「紫正神
功」,总究时日尚浅,如果在运气之时,一旦入岔自己和假于立雪两人均将走火
入魔,心头暗睹一凛,赶忙强自镇慑心神,一心一意的把真气缓缓度入。这样足
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假于立雪体内的阴寒之气,已被「紫正神功」悉数化去,
四肢百骸也渐渐暖和起来。

  阮天华缓缓收回手掌,说道:「于姑娘,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假于立雪缓缓吁了口气,问道:「是你救了我?你是什么人呢?」甬道中黝
黑如墨,她自然看不见阮天华。

  阮天华忙道:「在下阮天华,姑娘究竟伤在什么人手下的?」

  「你是阮天华。」假于立雪口气之中,似有几分欣喜,但话声甫出,忽然轻
「咦」一声道:「我……身子怎么还是一点都不能动呢?」

  阮天华道:「姑娘可是穴道受制吗?」

  假于立雪微微摇头,眨动着眼睛,略现羞涩的道:「好象不是……阮……天
华……你……抱……我起来……好吗?」

  阮天华问道:「你要去那里?」

  假于立雪幽幽的道:「前……面……」她不能动弹,阮天华自然只好抱着她
去了,这就俯下身去,双手托起她身子,往前走去。

  假于立雪究是姑娘家,若在平时,她被男人这样抱着走路,早就羞得紧紧闭
上眼睛了,但这条甬道如此黝黑,使她减少了不少羞怯,眨着眼睛问道:「喂,
阮天华,你刚才怎么把我救醒的呢?我觉得好冷好冷,好象跌入冰窟连呼吸都冻
得凝结了,后来有一股热流,在我身体里流行,流到那里,那里的冰就融化了,
我心里明白,是有人在救我,却想不到会是你,哦,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呢?」

  她咭咭格格的说个没停,一阵阵口脂清芬,似有若无的传入阮天华的鼻中。
假于立雪看阮天华没有说话,轻咦道:「你怎么不说话呢?」

  阮天华啊道:「姑娘说什么?」

  假于立雪虽然看不到,但听他说话的口气,好象心不在焉的模样,他心不在
焉,岂不是因为抱着自己的缘故?她心里忽然感到一丝甜意,幽幽的道:「我说
什么,你没有听到吗?」

  阮天华道:「不知姑娘要问什么?」他果然没有听到,他是在担心铁若华她
们。

  假于立雪只觉脸上微微一热,说道:「我问你怎么把我救醒的?」

  阮天华哦道:「在下看姑娘全身颤抖,似是被玄阴教阴功所伤,业已冷得不
省人事,正好在下练的内功,可以克制旁门阴功,因此就只好运功把真气度入姑
娘体内,把阴寒之气化去,姑娘终于醒过来了。」

  假于立雪睁大双目,问道:「你练的内功,可以克制旁门阴功,那是什么功
夫呢?」

  阮天华道:「紫正神功。」

  假于立雪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呢?你不是形意门的人吗?」

  「在下是形意门的人。」阮天华道:「但『紫正神功』是在下一位记名师父
教的。」说到这里,他发觉抱着她已经走了不少路,这就问道:「还没到吗?」

  假于立雪看他一路行来,也没打着火摺子照路,不觉奇道:「你怎么不用火
摺子照路,看得见吗?」

  阮天华道:「在下大概还看得见,就不用火筒了。」

  假于立雪好生奇怪,说道:「这里深处山腹,一点天光都没有,你还可人看
得到?你好奇怪。哦,你既然看得到,到了向右转弯的时候,你就停下来,告诉
我一声。」

  阮天华点点头,依然朝前走去,这样又走了一箭之路,甬道果然向右弯去,
这就脚下一停,说道:「这里已到了向右转弯的地方了。」

  假于立雪问道:「这里是不是正好要转弯的地方?」

  阮天华道:「不错。」

  假于立雪道:「那你就朝左首转过身去。」

  阮天华道:「左首是石壁了,没有通路。」

  假于立雪道:「我叫你左转身,你就朝左转过身去咯。」

  阮天华道:「好吧。」果然依言朝左转过身去,这样就面对左首的一堵石壁
了。

  假于立雪道:「好,你再向右横走三步。」阮天华依言又横走了三步,现在
已经站到了石壁角转上。

  假于立雪道:「你现在站在转角上,对不?你看看转角处,就是两堵石壁中
间的地上,有没有一块凸出的石块,黑色的,象砚大小。」

  阮天华双手托着她,只好横过身子,侧着脸看去,说道:「有。」

  「你真的看得见。」假于立雪道:「现在你把右脚踩上去,别动,再用左手
朝石壁上推去。」

  阮天华道:「这里是暗门吗?」

  假于立雪轻嗔道:「你不用问,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好吧。」阮天华因为双手托着她的身子,现在要腾出左手去推石壁,就得
把她娇躯交给右手,但假于立雪可不是还在吃奶的孩子,一只手就可以抱得住,
只好把她放到右肩之上,右手轻轻揽住她双股。假于立雪伏在他肩上的人,口中
发出羞涩的轻嗯。

  阮天华腾出左手,朝石壁上推去,壁上果然是一道暗门,应手而启,一面问
道:「要进去吗?」

  假于立雪道:「不进去,为什么要推这道石门?」阮天华举步跨入,石门里
面有一间长方的石室,什么也没有。

  「停。」假于立雪道:「你现在要靠左边走,循着石壁过去,到了尽头,再
循着石壁向右,走到尽头,再循着石壁向右,再走七步停下来。」

  阮天华脚下一停,听她所说,先向左,再问右,再问左,再向右,那不是循
着石壁在室中绕上一个大圈?最后走上七步停下来的地方,不就是石室进门左首
那堵石壁的上首,何用去绕上一个大圈子?

  心念方动,只听假于立雪道:「你一定在想,我说的地方,就是在右首那堵
石壁的上首,为什么要循着石壁去转上一圈?对不?但你一定要照着我说的走法
走去才对,切不可自作聪明,去抄近路。」

  阮天华道:「为什么?」

  假于立雪道:「你照着我说的走过去,就知道了。」

  阮天华没有多说,就依着她说的,先向左转,循着左首石壁一路行去,这是
一座长方形的石室,直等转到右首石壁,才数着脚步走了七步,脚下方门停住,
石壁间已经无声息的裂开了一道门户,灯光从门内直射出来。阮天华问道:「现
在可以进去了?」

  有了灯光,假于立雪已可以看得见了,欣然道:「自然可以进去了。」

  阮天华道:「进去之后,要如何走法?」

  假于立雪轻笑道:「你要怎么走,就怎么走。」

  阮天华举步走入,是一间略呈方形的石室,室中有一张石床,床上有被褥,
左首靠壁处有一张小石桌和两把石椅,石桌上放着一把白瓷茶壶,和一个茶盅,
另外是一盏银灯,陈设虽然很简单,但这情形就像是一间卧室。

  假于立雪道:「谢谢你,你把我放下来吧。」

  阮天华虽满腹狐疑,依言走近石榻,把她轻轻放下,问道:「姑娘究竟伤在
何处?你不能动弹,那怎么办呢?」

  假于立雪眩动了下灵活的眸子说道:「我……我……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方
才逃出去,中了贼婢的飞针……」

  阮天华道:「你怎么不早说,在下替你把飞针起出来不就没事了?」

  假于立雪粉脸红了起来,低低的说道:「在甬道上,黑漆漆的怎么看得见?
所以……所以我要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阮天华道:「姑娘那里中了飞针,请在下看看。」

  假于立雪要他抱着来,目的就是希望他替她设法取出飞针来的,但等到阮天
华问她,她却说不出来了,只是胀红着脸,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阮天华道:「姑娘总有点感觉吧?」

  假于立雪依然摇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只觉右肩和右……脚上奇冷
无比,接着就麻木了,一个人就像跌入了冰窖,直到现在身子都不能动。」

  阮天华听得一呆,她右眉、右脚中了飞针,她是姑娘家,没有确实中针的穴
道,就得撕开衣衫来仔细的找寻针孔,自己如何能撕开她的衣衫来找呢?但这里
除了自己又没有第二个人,她身子不能动弹,自己总不能不顾而去,也不能一直
抱着她出去,万一遇上敌人,又如何和人动手。

  假于立雪看他没有作声,抬头道:「阮天华,这里只有你,你不替我找到针
孔,把针起出来,我……我怎么办?」

  阮天华为难的道:「这个……」他搓搓手,就说不下去。

  假于立雪眨眨眼睛,幽幽的道:「我知道,我是女子,你才作难,对不?你
要找寻针孔,必须撕开我的衣衫,仔细看清楚,所以迟疑着不敢动手,又不忍心
弃我不顾,其实我们是江湖儿女,既是救人,就不必顾虑男女有别了,在这里,
你不替我设法取下飞针,还有谁来救我?你如果走了,进来一个坏人,我……怎
么办呢?」

  她黑白分明的美眸之中,忽然滴出晶莹的泪珠,低下头去,接着幽幽的道:
「你不肯替我取下飞针,那就走吧,我……不会再求你的,就是死,也不关你的
事,你走好了。」其实,她早已知道石门在阮天华进来之后,早已悄无声息的阖
了起来,他要走也走不了。

  任何男人,都见不得女人泪水的,何况她说的没错,除了自己,还有谁来救
她?更何况她身子动弹不得,万一进来一个坏人,她怎么办?自己既不能弃她而
去,自然要替她起下针来才是,岂可再存男女有别的腐旧观念?

  阮天华毅然道:「于姑娘不能行动,在下怎会弃你不顾而去?只是在下要替
你取下飞针,说不得只好撕开姑娘肩头衣衫来仔细找找,你中针的部位,是在前
面,还是在后肩。」

  假于立雪道:「后肩。」

  阮天华暗暗吁了口气,还好是在后肩,如果在前面,姑娘家的前胸,自己怎
好低着头去找?一面说道:「你伏着别动,在下为了取针,只好从权了。」

  假于立雪幽幽的道:「谢谢你,你只管把衣衫撕开来好了。」阮天华并不待
慢,手指在她肩后轻轻一划,就象利刃划过一般,划破了五六寸长一条,然后用
手轻轻拨开,眼前顿时露出羊脂白玉般的香肩,柔和的灯光之下,这细腻柔滑的
肩胛,已足使男人百看不厌,想入非非。

  阮天华血气方刚,自然看得心头一降狂跳,目光一注。不用多看,就已发现
「肩外俞穴」上有一点极细的红点,这就说道:「在这里了。」

  假于立雪道:「你这么快就找到了?」

  阮天华心想:「象这样又白又嫩的肩胛上,针孔红点虽细,一眼就可以看得
出来。」

  但这话他可不好说出口来,随即说道:「在下这就替姑娘把它取出来。」

  假于立雪道:「你要用什么取呢?痛不痛?」

  阮天华笑道:「在下用掌心把它吸出来就好,不会痛的。」

  随着话声,右手掌已经按了上去,运功吸口气,手掌缓缓提起,翻掌一看,
掌心已经多了一支寸许长比绣花针还细的银针,通体闪着银光,十分坚利,不知
是什么做的,但绝非钢针,口中说道:「这银针果然又细又硬,只是针上并没有
淬过毒。」

  假于立雪伏着的人,奇道:「怎么,你已经吸出来了。」

  阮天华随手取起银针,放到她面前,说道:「你看,就是这支针,已经没入
你『肩外俞穴』。」

  假于立雪气愤的道:「死丫头,总有一天,我不打上你十针才怪。」

  阮天华道:「现在还有一支,在你脚上什么地方?」

  假于立雪给他这一问,一张脸胀得象大红缎子一样,说道:「在……腿……
弯上……」腿弯上,那是大腿之上了。

  阮天华一呆,她明明说在脚上的,观在变成腿弯上了,但已经取下了一支,
总得把还有一支出起出来,接着问道:「你应该告诉找大概在什么部位才行。」
这话没错,姑娘家的大腿上,岂可随便把裤管划破开来?

  假于立雪伏着头,低低的道:「不知道,你用手指按按看,我如果有感觉,
会告诉你的。」

  阮天华只得伸出手指去,按在她腿弯上,说道:「是不是这里?」

  假于立雪道:「再。上去些。」阮天华手指又上移了寸许。

  假于立雪幽幽的道:「还要上去。」阮天华手指又上移了寸许,停住。

  假于立雪声音更细,说道:「还要……上去些……」阮天华一移、再移,她
还是说着「还要上去些」,阮天华手指随着她话声上移,但已经感到面红耳赤起
来。现在他手指已经移到她阴尾,尻骨的两旁,这是足太阳膀胱经的「会阳穴」
了。

  假于立雪终于嗫嚅的道:「好象……在这里了,你……按……起来……有些
痛……」她羞涩得话声比蚊子还小。难怪她一直不肯明说,女孩儿家这个地方教
她如何说得出口来?所以她只好说在腿弯上,其实腿弯和「会阳穴」相距可远着
哩。

  现在,地方是找到了,阮天华又作起难来,这地方,他如何能把她的裤管撕
开来?但不撕开裤管,就无法找得到针孔所在。但她既然指出部位来了,他不好
再迟疑不决,只得鼓起勇气,手指终于划了下去。裤管划破了尺许长一条,他用
手拨开破裂之处,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堆浑园细腻羊脂白玉般的臀部,这是多么神
秘而诱惑的部位?假于立雪伏着的人羞得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

  阮天华是看准了部份才划开她裤管的,因此目光一注,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细
小的针孔,他不敢耽搁时间,立即伸出手掌,朝她「会阳穴」上按去。按是按上
去了,但觉手掌触到之处,滑腻如脂,富于弹性,他一颗心蓦地一阵荡漾,全身
也跟着燥热起来。

  他虽和小红、铁若华、青儿三女有过鱼水之欢,但眼前的少女却是陌生人,
碰到女儿家的隐私之处,一时之间,按在她股上的手掌,忍不住起了一阵轻微的
颤抖。假于立雪伏着的人早已闭上了眼睛,但眼睛虽然闭上了,他炙热的手掌按
在她什么地方,心里自然清楚,阮天华的手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姑娘家一个人
可颤抖得更厉害。

  阮天华几乎提不起手,按在这样温润如玉,滑腻如脂的地方,只要是男人,
谁都会想入非非,舍不得移开。只是他练的是玄门正宗的「紫正神功」,心旌荡
漾之际陡然起了一丝警惕,急忙正心静虑,功运右掌,缓缓吸了口气,手掌随着
缓缓提起,把银针吸出,一手连忙把她划开的裤管掩起,说道:「于姑娘好了,
你可以坐起来了。」

  假于立雪口中嗯了一声,果然翻身坐起,她羞得连看都不敢朝他看上一眼,
只是幽幽的问道:「都起出来了吗?」

  阮天华道:「如果姑娘只有两处中针,那就都已取出来了,你现在可以运功
试试了,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假于立雪没有作声,自顾运了回气,果然业已气机通顺,没有什么不对。突
然,她脸色微变,站起身,纤掌扬处,「拍」的一声,掴在阮天华的左颊之上。
阮天华骤不及防,被她掴个正着,不觉怔得一怔,红着脸嗫嚅的道:「在下替姑
娘起下银针,出于权宜之计,在下对姑娘并无半点亵渎之处……」

  假于立雪一双大眼睛中忽然滚出两颗晶莹泪珠,目光之中却流露出关切与歉
疚之色,走上一步,轻声的道:「我……我打痛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不是为了
你替我取下两支银针才打你的,你替我起下银针,我应该感谢你才对。」那是为
什么打他耳光的呢?她没有说出来。

  阮天华道:「不要紧,只要姑娘不放在心里就好,本来姑娘千金之躯……为
了救人,在下不得不从权……」

  假于立雪幽幽的道:「我不是守旧的人,何况是我求你替我起针的,我怎么
会怪你呢?」不怪你,已经挨了一个耳光。

  阮天华道:「姑娘……」

  假于立雪不让他说话,就叫道:「阮天华,你转过身去,我没叫你转过来,
你不许转身。」

  阮天华问道:「你要做什么?」

  假于立雪嗔道:「你不管嘛。」

  阮天华道:「好,在下转过身去。」他果然转过身去,背向着假于立雪。

  假于立雪道:「你不许……偷看。」

  阮天华道:「在下背后没长眼睛。」假于立雪坐到床上,伸手朝石壁上轻轻
一推,石壁上立即出现了一扇小石门,原来这石壁上竟是一个床头柜,里面折叠
着一叠女子的衣衫。

  她伸手取出,然后迅快的脱下长衫,脱下内衣,又迅快的穿上衣裙,把换下
的衣衫团成一团,塞入石柜中,然后又推上了石门,双手整理了下披散的秀发,
才跨下石床,笑盈盈的道:「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阮天华可以想得到,她肩头衣衫和裤管上都被自己划破了,她要自己背过身
来,自然是要把破的地方补起来,但他想不出身在石窟之中,什么也没有,至少
没有针线,不知她如何补法?他当然不敢回身去看,但他虽然没有回过身去,耳
朵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她脱下了长衫,好象又迅快的穿了起来,根本没有缝补,
就叫自己转过身去了。

  他依言转过身去,这一瞬工夫,只见眼睛一亮,她居然象变戏法一般,变换
了一个人。假于立雪改穿了女装,竟然比穿了男装不知要娇美多少,一时不禁为
之一怔。假于立雪看他望着自己发呆,不觉展齿一笑,甜甜的道:「怎么?你不
认识我了?」

  阮天华脸上一红,说道:「姑娘那来的女装?」

  假于立雪道:「我换了男装,我原来的衣衫自然带在身边了,不然,衣衫都
被你划破了,我还能出去见人?」

  阮天华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假于立雪秋波盈盈的望着他,眨动了一下,问道:「这是你本来面目吗?」

  阮天华道:「是的。」

  假于立雪凝视着他,问道:「你以前不是也改扮了假于立雪吗?」

  阮天华道:「你不是已经听我说过?」

  假于立雪「嗯」了一声,然后问道:「你是来找你爹的吗?」

  阮天华问道:「是啊,莫非你知道爹他们在什么地方?」

  假于立雪口中又「嗯」了一声,阮天华道:「你快领我去。」假于立雪好象
在忖着什么心事,攒起眉头,半晌没有作声。

  阮天华看她神情,心头不禁一紧,急急问道:「你快说,爹他们怎么了?」

  假于立雪望着他,低低的道:「他们……」

  阮天华看她吞吞吐吐的,心头更急,问道:「他们怎么了?」

  假于立雪迟疑的道:「他们都……被……引入一处岔道……」

  阮天华道:「在那里?」

  假于立雪焦虑的道:「我……我怎么办呢……」

  阮天华道:「你知不知道岔道在那里?」

  假于立雪忽然一下扑入他怀里颤声道:「阮天华,你……叫我怎么办呢?」

  阮天华看她娇躯颤动,似是十分惶急,女孩儿家到惊惶无策之际,就会象这
样投入男人的怀抱,他轻轻搂着她,温言说道:「不要紧,只要你知道方向,我
们就可以把他们救出来的。」

  假于立雪偎在他怀里,腰身扭动了一下,说道:「我不是说他们嘛。」

  阮天华奇道:「那你说什么?」

  假于立雪仰起脸,幽幽说道:「我是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阮天华道:「你只要知道岔道的方向,告诉我就好。」

  假于立雪「唉」了一声,轻轻顿了顿小蛮靴,说道:「你这人,我说过不是
为了这个……」

  阮天华道:「那你在说些什么?」

  假于立雪道:「你真是缠死人了。」

  阮天华问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假于立雪把头埋在他怀里,说:「我在想,我……该不该带你去……」

  阮天华道:「爹被他们引入岔道,岔道上纵然凶险,自然也要带我去了。」

  假于立雪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低低的道:「我带你去可以,只……只是……
你……以后会不会忘记我?」她这话岂不是向自己剖心示爱?

  阮天华不由迟疑着,假于立雪不待他开口,又把头埋在他怀里,说道:「阮
天华,你……是木头。」

  她环着他腰际的手忽然松开,用手捧住了脸颊,幽幽的道:「你再仔细看看
我?」她双手又环住了他的腰,但一颗头却缓缓的抬了起来,阮天华不用低下头
去,也看到了,因为她已经抬起头来,她虽然比他低了个头,但还是面对着面。

  现在他看到的已经不是于立雪了,她有一张羞红的瓜子脸,弯弯的眉毛,一
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和红菱般往上翘的红唇,她完全变了另一个
俏皮而甜美的姑娘家。阮天华道:「我早就知道姑娘不是真的于立雪,但姑娘到
底是什么人呢?」

  她双手依然紧紧的环着他的腰际,仰起脸说道:「你记不记得君山大会上还
有一个于立雪?」他当然记得,那是和天罡旗于老夫人一起的人。

  阮天华点点头道:「你是于老夫人要你乔装假于立雪的。」

  假于立雪轻轻摇着头道:「才不是呢?」

  阮天华道:「那是什么人要你乔装假于立雪的?」

  假于立雪缓缓放开环着他的手臂,纤手一扬,她手上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
具,说道:「是教主要我改扮的。」

  阮天华道:「你是玄阴教的人?」

  假于立雪点着头,说道:「天罡旗的人,在未参加君山大会之前,就被本教
罗致了,教主知道他们要参加君山大会,才要我以假于立雪的名义参加,所以我
就乔装了于立雪。」

  阮天华也点着头道:「这就是了,天罡旗的假于立雪会借物传阴之术。」

  假于立雪白了他一眼,说道:「对你却一点用也没有,哦,阮天毕,你知道
我第一次打你耳光,为了什么吗?」

  阮天华道:「大概是在下替你取出两支银针,姑娘心里甚是害羞,才打了在
下一个耳光。」

  假于立雪脸上一红,说道:「才不是呢,我运功检查,发现我体内的玄阴真
气都被你紫正神功化去了,人家心里一急,才打你的,但后来一想,你当时也是
为了救我,我怎么能错怪你呢?」

  阮天华问道:「那么姑娘到底是谁呢?」

  假于立雪红着脸道:「我叫席小蓉。」

  阮天华道:「你是玄阴教的人,怎么会被银针打中的呢?」

  席小蓉恨恨的道:「就是那真的于立雪咯,不知她针上淬了什么古怪药物,
我只打了一个冷噤,就感到全身冷得象跌入冰窖,全身血脉都被冻僵了。」

  于立雪使的是冰魄神针,阮天华当然知道。原来刚才于立雪、铁若华跟着阮
天华后面,但是岔道太多,走岔了,居然跑到阮天华的前面去了。

  阮天华突然问道:「是你把爹他们引入岔道去的?」

  席小蓉点点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道:「人家不是已经答应领你去了吗?」

  阮天华道:「好,你带我去。」

  席小蓉粉脸一红,低着头道:「我答应带你去,把令尊他们放出来,但……
这样做……就……就背叛了玄阴教,你……你说我还能在这里耽下去吗?我……
我该怎么办呢?」

  阮天华当然听得出她的口气来,这就含笑道:「姑娘深明大义,能够幡然弃
邪归正,大家当然都会欢迎你的。」

  席小蓉微微摇头道:「我是女孩儿家,深明大义,弃邪归正这些话,对我并
投有用……我只要你……点个头?我……直跟着你……」

  她说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羞涩,口中嘤咛一声,又扑入他的怀里,双臂紧
紧环着他,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再也拾不起来。这话已经够明显,一个女孩儿家
需要的不是深明大义这一类话,她要的是温馨的爱情,只有爱情,才能使她有勇
气毅然脱离邪恶。

  有女投怀,软玉温香在抱,而她又说得如此真诚,几乎把一颗少女的心都赤
裸裸的奉献了出来,他能拒绝吗?何况是他鼓励她弃邪归正的。阮天华情不自禁
的轻轻搂住她的香肩,低于头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秀发,也轻声宽慰着她道:
「小蓉,你能弃邪归正,我很高兴。」

  席小蓉蓦地抬起头来,眨动一双明亮的眸子,也闪着异采,说道:「你答应
了?」她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但喜悦之色盖过了羞涩。

  两张脸,距离得那么近,阮天华心情为之一荡,他点着头,缓缓把头低了下
去。脸对脸愈来愈接近,四目相投谁都没有霎一下,好象要把对方看得更清楚,
但当他两片嘴唇快要接触上她樱唇的一刹那,她羞得想躲避,又有接受的意愿,
只是把本来睁大的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

  四片嘴唇刹那间紧紧的胶合在一起,她感到窒息,眩晕,一颗心好象要从口
腔里跳出来,这异样的奇妙,使她难以形容,简受飘飘欲仙。两个人紧紧的贴在
一起,两颗心也紧紧的贴在一起,儿乎快要融化成一个。时间在静悄悄的溜走,
两人似乎忘记了一叨,舍不得分开。

  这那足足过了好一回功夫,阮天华才缓缓的从她樱唇上离开,席小蓉又羞涩
又喜悦的轻嘤了一声,一颗头又埋在他怀里,羞得再也不肯抬起来。她突然想起
什么似的,口中哦道:「我该叫你什么呢?」

  阮天华含笑望着她,说道:「你想叫我什么好,就叫什么好了。」

  席小蓉粉脸一红,低头想了想,扬着眉毛说道:「我叫你阮大哥好不?」

  阮天华点点头笑道:「好,她们都叫我阮大哥的,你是小妹,当然叫我阮大
哥了。」

  「她们?」席小蓉眨着眼睛,问道:「她们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被她问得一怔,哦道:「她们是小红,还有铁若华、还有于立雪。」

  席小蓉偏着头问道:「她们都和你好过?」这是姑娘家最敏感的事。她还是
第一次和男人接触,口中说的「好过」,自然是指象方才那样了。

  阮天华俊脸一红,忙道:「这事我以后再告诉你。」

  席小蓉道:「铁若华也是女的?」

  阮天华道:「她一向都穿着男装,你以为她是男的?你方才不是也穿着男装
吗?」

  席小蓉脸上又红了起来,说道:「我见到她们,真有些不好意思。」

  阮天华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只说我把你当作于立雪,救了你,你就愿意
领我去找爹他们就好了。」

  席小蓉羞急的道:「你……不能说银针打在我……那地方……」

  阮天华笑道:「好,我只说是从你肩上起下来的好了。」

  席小蓉被他笑得脸上更红,娇羞的道:「你笑我……我不来啦。」

  少女羞态,自然是十分迷人,阮天华伸出双手,将席小蓉拥在怀中,他低下
头,轻吻着她,她哼着:「喔……哎唷……」她反而紧紧的拥抱他,两人相拥在
一起,沉醉在甜蜜地热吻中。

  他们彼此互相倾心,产生了爱意,这一切都是非常自然的,爱在他们的热吻
中迅速传开来。他们的体温度上升,浑然忘了自我,只享受这甜蜜的吻。青春的
欲火传遍了全身的每个细胞,他们冲动了,于是在迷迷糊糊的神智中,阮天华将
席小蓉抱上了床,席小蓉平卧在床上,呼吸急促而猛烈,阮天华又温柔的替她解
除了所有衣服。

  席小蓉半闭着眼睛,轻声的哼着:「哦……阮大哥……你……」阮天华抚摸
着她的秀发、嫩软的耳柔及那鲜红的双颊,结实且富有弹性,如尖荀般的乳房。
他的手,游动到了那具有神密的阴户地带,他用手指伸进去轻挑她的阴核。

  这时,他用嘴去吸吮那呈淡红色的乳晕,那粒乳晕在他的口内跳着,真是逗
人极了。他更爱不释手的去摸那耸耸黑得透明发亮的阴毛,只见两片肉峰有一道
的深沟,湿润润好似在流永。这时他的手指将那阴穴囗拨开,见有一个如红豆般
的肉粒突出来,涨的饱满且轻盈的抖动。

  这时侯席小蓉全身剧烈的扭着,脚不停的伸缩,且嘴上不时的轻哼着:「哎
唷……阮大哥……我……哎唷……好难受……」

  阮天华也赶紧将自己脱光,阮天华握着她的手,将她引到他的大宝贝去,席
小蓉的手接触到了他大宝贝上浓浓的毛。最后,她紧紧地握住了它。席小蓉用手
一下一下的紧握着,他的大宝贝,受到如此的压迫,就更坚硬,更粗大了。她心
里想着:他的宝贝如此的粗壮,如此我的小穴那受得了?

  阮天华又用手轻轻地轻搓细揉她的阴核,席小蓉的身子连连的颤抖,骚痒难
忍,淫水已淌淌的流出,席小蓉微微的反抗着,但是双腿已被阮天华拨开成八字
形,大大的开着。

  阮天华手握着粗壮的大宝贝,触到了席小蓉的穴口,只是那么一接触,周身
如同触电般非常酥痒,她更是骚浪的叫着:「唷……大哥……你……你不要……
逗我了……我受不了……唔……」于是阮天华将她的玉腿往上一推。

  「哦……」席小蓉她不曾如此过,因此整个人已是软绵绵,而进入飘渺的境
界。阮天华此时欲火更烈,他握着大宝贝,对准穴口,猛提腰身,臀部下沉,只
闻「噗滋」一声,大宝贝已没入半截,但是她已是叫声连连:「哎唷……哥……
轻点……我的穴……会给你……冲裂……唔……好□……唔……」席小蓉痛得泪
珠直流下来。

  阮天华安慰道:「小蓉,你忍耐一下,一会就会好了。」虽然他的宝贝,只
进入半截,但她已是丝丝的痛,她全身扭动,且全身发抖,阮天华知道「长痛不
如短痛」的道理,用力又一挺。

  「哎呀……不……不……我受不了……痛……痛呀……唔……」阮天华见她
如此,不敢过份向前顶,他紧紧的拥抱着她,而手又在乳房上轻揉,按、有时也
低下头轻轻的吸着乳头。席小蓉经过了这样的温存,痛苦也减了不少。

  「唔……」这样阮天华又提枪上阵,他更是迫不及待,于是他猛然的猛烈的
向前一顶。

  「嗳呀……不……哦……」她虽然叫声连连,但是大宝贝已完全的没入。

  「唔……好可怕……唔……」她的阴户虽然是疼痛,可是由于也很舒服,因
此淫水也在不知觉中,潺潺的流出来。他的大宝贝也感觉到穴内已有水了,便摆
起下身一插一抽的动了起来,他可不敢动的太急促。

  「喔……不……还是会痛……不……」刚开始插时,席小蓉觉得十分难受,
可是等到阮天华抽动了一会,带出了不少的淫水,滋润了小穴后,渐渐痛苦便消
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异常。

  「喔……刚才痛死了……现在……好多了……唔……」阮天华见她痛苦消失
了,他便不客气的强抽猛插。「噗滋、噗滋」之声,不绝于耳,好在这是在封闭
的石室,不虞有人听见。

  「喔……美……爽极了……」席小蓉呻吟着,阮天华使出浑身的解数,一次
比一次插的深,可谓次次见底,攻击如排山倒海般,她只觉得,他的一抽一插,
都带来了美感。

  突然席小蓉双手抱着他的臀部,而头咬着他的肩膊,一阵的吟叫:「哦……
大哥……好舒服……美极了……哎唷……你……你这宝贝……真厉害……唔……
我……我好舒服……」

  她那阵阵的低吟,带给他无比的欣慰,因此欲火更上升,抽动更急,又听到
她叫着:「哎唷喂……快……插快一点……哥……我……我要泄了……」阮天华
看她已如此的兴奋,既将高潮,因此插的更起劲。稍后一股热腾腾的浪水,和着
血水直涌而出,使的整个床上湿淋淋的。

  「唔……好舒服……喔……」原来席小蓉忍不住丢了一次阴精。她的双手忍
不住的在他背上抚摸着,阮天华还是在猛烈的攻击着,席小蓉此时已受到抽插的
甜头,所以她猛摆粉臀,上下的迎合,很有节奏感,他见她愈弄愈骚,他干的更
卖力,次次直捣花心。

  「唔……好……好……顶进去一些……喔……」阮天华正插的起劲,突然身
子一阵颤抖,精门大开,一股强而有力的阳精,直射花心上。席小蓉的花心受到
冲击,使她更加兴奋,因此双手一抱,两腿一夹,阮天华射了精,整个人也乐昏
了头,两人相拥在一起,体味着高潮后的平静。

  休息过后,两人起身穿上衣服,看着床上的狼藉,席小蓉羞得满脸通红,阮
天华低声笑道:「现在你放心了。」席小蓉娇羞不已,但是心中却是甜甜的。

  阮天华有些担心地道:「你不要紧吧?」

  席小蓉立起身子,脸上娇红未退,说道:「我不要紧,我什么都不怕了,现
在就领你去找爹他们。」

  她依然覆上了于立雪的面具,随手提起一柄长剑,说道:「你随我来。」席
小蓉走在前面,伸手推开石门,两人走出石室,她依然绕着石壁走去。

  阮天华道:「我想这中间一定有机关,不能踩的,但我们不会纵过去吗?」

  席小蓉含笑道:「从中间走过去,都是翻板,会落到下面的铁网中去,但如
果不沿着这三面石壁下走过去,石门就不会开启,如果笔直纵过去,上面就会有
一大蓬弩箭射出来。」

  阮天华道:「这里有这许多机关,爹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呢?」

  席小蓉道:「不会,今晚进入青螺山庄的人,师傅只是想把他们收为己用,
不会把他们引到设有厉害埋伏的地方去的。」两人迅快沿着右首石壁绕了一个圈
子,等他们走近石门之际,壁上石门果然无声无息的开启了。

  这道石门外面,就是甬道了,席小蓉口中轻声道:「我们要走得快点了。」
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火筒,打着了,脚下加快,一路奔行过去。她刚刚
破身,走路还有些不便。

  阮天华就是没火筒也看得清楚,这里并不是方才的来路,他忽然想起方才替
席小蓉运功之际,听到铁若华的尖叫,忍不住问道:「你停一停,方才我替你运
功的时候,听到铁若华呼救的声音,好像被人擒住了。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人把
她擒去了?」

  席小蓉一怔道:「你听到铁若华呼救的声音?那为什么不去救她呢?」

  阮天华道:「那时我正在替你运功,如何还能分身救人?」

  席小蓉心里甜甜的,偏头问道:「你要不要先去救铁若华?」

  阮天华道:「不知她会不会有危险?」

  席小蓉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阮掌门人一行,是不会有危险的,我们
从这里去,先救铁若华,就是迂回一点,还算顺路。」

  阮天华问道:「你知道铁若华在那里?」

  席小蓉道:「这条甬道,是由天罡门的人扼守的,我名义上依然是天罡门的
人。」

  「好。」阮天华道:「既然顺路,那就先去救铁若华也好。」

  席小蓉道:「你随我来。」转身朝来路行去。阮天华跟着她走,不过一回工
夫,前面就出现了一条岔道,席小蓉朝左首岔道走去。这回不过走了一箭来路,
突听前面有人沉声喝道:「什么人,还不站住?」

  席小蓉道,「于立雪。」只见黑暗处人影一闪,走出两个人来。阮天华一眼
就认出这两人来,他们正是天罡旗的广法道人和辛无忌,朝于立雪略一抱拳,便
自朝左右退开。

  席小蓉领着阮天华走没几步,就转过身伸手朝左首石壁一推,立时被她推开
一道石门,举步走入,阮天华也跟着走入。室中点着灯,于老夫人坐在一张石椅
之上,她右手一把石椅上坐的是一个黑衣妇人,阮天华认得是伏大娘。两人看到
席小蓉走入,她身后跟着阮天华,似乎有些意外。

  席小蓉道:「听说姥姥擒来了一个人。」

  于老夫人冷冷的道:「老身擒来的人,不止一个,一共有三个之多。」

  阮天华在感觉上,于老妇人脸色似乎有些不善,听说她擒来了三个人,心头
不觉一紧,忍不住道:「老夫人擒来的三人,不知是谁?」

  于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问道:「老身如果记忆不错,你应该是阮公子了?」

  阮天华点点头,抱拳道:「在下正是阮天华。」

  席小蓉奇道:「姥姥认识他?」

  于老夫人淡淡一笑,说道:「岂止认识?他是第二个于立雪,不然君山大会
上,怎么会出现三个于立雪的呢?」

  席小蓉道:「姥姥还没有说擒来的三个什么人呢?」

  于老夫人道:「老身擒来的都是铁手帮的人,你问这干吗?」

  「铁手帮的人?」席小蓉道:「那么铁若华也是姥姥擒来的了?」

  于老夫人道:「铁若华是铁手帮的帮主,老身自然非把她擒来不可。」

  席小蓉道:「姥姥把铁若华交给我。」

  于老夫人冷声道:「老身为什么把铁若华交给你?」

  席小蓉一怔,望着她,惊异的道:「姥姥怎么这样对我说话?」

  于老夫人道:「你是老身的小孙女,老身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对?」

  席小蓉又是一怔,说道:「你……」

  于老夫人忽然笑道:「其实你并不是我小孙女,对不?你是夏非幻的徒弟,
她要你假扮我小孙女。」

  阮天华道:「这么说,老夫人没有被迷失神志了?」

  于老夫人道:「你以为老身真会被玄阴教迷失神志码?」

  阮天华喜道:「如此就好,今晚家父和华山、太极,八卦、六合、五山等门
派的掌门人,进入青螺山庄山腹,就是来救君山大会被玄阴教迷失神志的人的,
老夫人的令孙女于立雪就是和家师等人在一起,当时一共分成四拨,如今均已失
去连络,老夫人如能和大家会合,那是最好也没有了。」

  于老夫人嘿然道:「老身已经听说各大门派的人,进入山腹来了,也确实要
去和他们会合,但目前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你们两个先拿下了,你们是束手就擒
呢,还是要老身动手?」原来她认为阮天华和席小蓉一起进来,自然是玄阴教的
人了。

  她话声才落,阮天华已经发觉身后石门走进来两个人,不用说也就可以猜得
到是广法道人和辛无忌了。他只作不知,连头也没回,只是含笑道:「老夫人以
为在下是玄阴教的人吗?」

  于老夫人道:「难道不是?」

  阮天华道:「当然不是,在下是今晚才进来的。」在他说话之时,身后已经
被人以极快手法连点了四五处穴道。

  于老夫人面有得意之色,朝席小蓉道:「老身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就叫你
立雪吧,你是夏非幻的徒弟,而且已经知道丁老身的行径,老身自然非把你拿下
不可,你同伴已被制住穴道,现在该你束手就缚了。」

  席小蓉听得一惊,失声道:「什么,阮大哥被你制住了穴道?」

  阮天华站在她身后,闻言说道:「没有呀,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于老夫人明明看他被辛无忌点了身后几处穴道,此时看他说话神情丝毫无异
心中也觉得奇怪,说道:「阮公子不妨举起手来试试就知道了。」

  阮天华双手朝前伸屈了两下,笑道:「不是好好的,几时被制住穴道了?」
这下,直看得他身后的广法道人和辛无忌脸色大变,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明明点了
他穴道,他双手何以还能举得起来?

  广法道人没有作声,疾跨一步,双手同发,闪电般朝他身后点落。这回他出
手自然加重了劲力,五指连弹,几乎每一指均可劲透筋骨,若是一个普通练武的
人,被他以这样的重手法点穴,定会当场昏厥过去,此后纵然解开穴道,也得终
身成为残废。

  阮天华不觉怒从心起,冷笑一声回头道:「广法道长,你玄门之士,在下和
你无怨无仇,你居然以重手法连点我『灵台』、『入洞』、『攒心』、『气海』
等七处大穴,纵然解开穴道,今后也势必成为残废,出手何其毒辣如此?」

  席小蓉听得大惊失色,锵的一声挚剑在手,忙道:「阮大哥,快转过身来,
我给你解穴。」

  阮天华潇洒一笑,从容说道:「你阮大哥的穴道,岂是区区重手法所能制得
住的?」在他说话之时,辛无忌右手施展重手法,闪电一掌击在他后心之上。于
老夫人右手及时抓起鸠头杖,虎的站起,伏大娘也不怠慢,一手迅疾撤出长剑。
这几下动作,几乎快得全是一瞬之间的事。

  阮天华背心挨了一记重手法,依然若无其事,徐徐说道:「于老夫人,在下
因老夫人几位并未被玄阴教迷失神志,应该是友非敌,玄阴教倡乱武林,是大家
的公敌,各门备派应该联手合作,不可伤了和气,否则广法道长和辛老丈一再在
背后向在下袭击,在下岂会容忍到现在?」

  于老夫人听得一呆,问道:「阮公子没有被玄阴教迷迭散迷失神志?」

  阮天华朝她微笑道:「在下好好的几时被玄阴教迷失神志了?」

  于老夫人道:「阮公子可知她是什么人吗?」

  阮天华道:「席小蓉,本是玄阴教主夏非幻的门下,奉命假扮于立雪的。」

  于老夫人道:「阮公子既然知道她的来历,怎么和她走在一起?」这话听得
席小蓉脸上热烘烘的,差幸她戴着假扮于立雪的面具,不然叫她羞煞人了。

  阮天华道:「席姑娘身负重伤,是在下把她救醒的,经在下劝说,席姑娘深
明大义,答应领在下去救家父等人……」

  于老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老身倒是错怪两位了,阮公子且请稍坐,俟
老身办完一件事,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说到这里,抬头朝广法道长和辛无忌说道:「两位护法请把铁手帮的人押出
来。」广法道人和辛无忌答应一声,转身朝左侧一间石室走入,押着三个出来。

  那是铁若华、铁三姑、和飞天鼠来复。阮天华看得一怔,来复留守在大天井
外面的人,怎么也被他们擒来了?于老夫人口光冷厉,一抬手道:「伏大娘,你
去解开他们的哑穴。」伏大娘走过去,右手在三人头后拍了一掌,三个人同时候
地睁开眼来。铁若华看到阮天华,刚张了张口,还没出声。

  铁三姑已经阴沉的道:「于婆子,你想怎的?」

  于老夫人一脸俱是杀气,喝道:「铁三姑,你已经可以开口,老身有话要问
你。」

  铁三姑怒声道:「你把我擒来,这是什么意思?」

  于老夫人厉笑道:「你不是听到了吗?老身有话要问你。」

  铁三姑道:「你要问什么?」

  于老夫人切齿道:「二十年前的夏天杀死天罡门主于潜和我门中二十九条人
命,都是铁手帮干的?」

  铁三姑道:「不是。」

  于老夫人怒声道:「还说不是你们?」

  铁三姑尖笑道:「铁手帮杀的人不在少数,杀了何用抵赖?不是我们杀的人
铁手帮也不用替别人背黑锅。」

  于老夫人气呼呼道:「那么半年前天罡旗在三山庙集会,残杀了十七个人,
总是你们铁手帮的人干的了?」

  铁三姑道:「不错,铁手帮是江湖的杀手组合,谁出得起钱,咱们就受他的
雇。」

  于老人人问道:「是谁雇你们去的?」

  铁三姑道:「干咱们这行,唯一的信条,就是不能泄漏雇主的姓名,你以为
我会说吗?」

  于老人人道:「老身要知道的事,你不说出来,只怕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伏大娘切齿的道:「老夫人,还是由属下来问他。」

  于老夫人点点头道:「不给她吃些苦头,她不肯说,你只管给我下手。」

  伏大娘走到铁三姑身边狞笑道:「姓铁的婆子,你说不说?」口中说着,右
手已经朝胸前抓去,她手法特殊,这一抓,钢爪般的五指落在铁三姑胸胁间五处
大穴之上,紧紧抓住不放。铁三姑脸上神色剧变,口中就杀猪般叫了起来。

  铁若华怒喝道:「住手,你们要问三姑什么,可以好好的问,使用这样歹毒
手法,算得什么?」

  伏大娘狞笑道:「小丫头,天罡旗二十年前被人暗中偷袭,二十九条人命惨
遭残杀,几个月前在三山庙集会,又被你们铁手帮杀死了十七个人,这笔血债,
咱们该不该找你,铁手帮算?老娘抓她五阴绝脉算得了什么?」

  铁若华道:「二十年前春天,铁手帮同样遭人袭击,先父和手下十二煞星,
除陆大成等五人因外出未归,其余的人,都在两管暴雨梨花钉和一筒黄蜂针的夹
击之下惨遭杀害,钬手帮几乎频临解体,怎么还会在那年夏天偷袭你们天罡旗?
至于你们说铁手帮几个月前又去三山庙袭击你们,死伤十七个人,我虽没听三姑
说过,但方才三姑承认是受雇于人,你请放开手,由我来问她。」

  「两管暴雨梨花钉、一筒黄蜂夺命针。」

  于老夫人听了口中喃喃自语,心想:「天罡旗二十年前遭人夜袭,不也是用
两管暴雨梨花钉和一筒黄蜂夺命针夹击之下,使人无法还手的机会,一举被杀害
的吗?」

  伏大娘哼道:「你是铁手帮的帮主,她不会告诉你吗?好,我相信你一次,
你要她据实说来。」一面果然五指一松,放开了铁三姑的五处绝穴。

  铁若华道:「三姑,当时究竟是什么人化钱雇用铁手五煞的?冤有头,债有
主,你说出来了,不就没事了吗?」

  铁三姑痛澈心肺,只是喘着息,厉笑道:「好,我说,雇咱们去三山庙是为
劫持于立雪,五煞杀惯了人,只有抵抗,他们决不会留活口的,那只能怪被杀的
人武功太差,自不量力,至于雇咱们的人,那就是形意门的夏鸿晖。」夏鸿晖叛
离形意门,现在是玄阴教的总护法。她因看到阮天华在边上,故意把夏鸿晖说成
形意门的。

  于老夫人一怔,说道:「会是夏鸿晖?」

  接着自言自语的道:「不错,他第一次见到老身,要咱们利玄阴教合作,老
身没有答应他……」

  说到这里,不觉怒声道:「这姓夏的,老身绝不会放过他的。」

  接着一挥手道:「好,老身给你们一个全尸,广法、无忌,你们给我点他们
死穴……」

  「且慢。」阮天华一摆手,说道:「老夫人,二十年前的血债既非铁手帮所
为,三山庙这档事,乃是在下亲身经历,杀人的是铁手五煞,而且又是玄阴教夏
鸿晖在幕后主使,冤有头,债有主,这和铁手帮三人无关……」

  于老夫人哼道:「铁手五煞已死,夏鸿晖老身不会放过他的,三山庙死了本
门十七个人,老身杀他们三个还会冤枉吗?老身给他们全尸,已经够便宜了。」

  一面催道:「你们还不给我动手?」阮天华身形一晃,已经闪到铁若华三人
身边,挥手之间,就解开了他们身上受制的穴道。

  他这「紫府迷踪」身法,何等快速?广法大师和辛无忌连人影都没看清。铁
三姑、铁若华、来复三人身上穴道一松,立即闪动身形,掠了出去。铁若华一下
掠到阮天华的身边,铁三姑却一声不作,朝石门外疾冲出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一闪间的事,等到广法大师和辛无忌发现铁若华等三人穴
道已解,于老夫人和伏大娘也看到是阮天华出手替他们解开的穴道,只是此人身
法奇快,谁也无法及时拦阻。于老夫人满脸杀机。霍地跨上一步,左手一摆,喝
了声:「给我守住门户,不准放走一个。」

  一面沉喝道:「好小子,原来你存心和天罡旗作对来的。」广法大师、辛无
忌一左一右闪身拦到石室门口,但铁三姑早已冲出。

  伏大娘手拔长剑,紧随着于老夫人左侧,跨上了半步。阮天华一怔道:「老
夫人……」

  于老夫人怒声道:「不用多说,谁拦我报仇,谁就是天罡旗的敌人,小子,
你亮剑。」

  伏大娘长剑一指,喝道:「铁若华,你也亮剑。」石门已由广法大师和辛无
忌把守,那是阮天华等四人的身后,如今迎面又有于老夫人和伏大娘逼了上来,
石室地方不大,四人等于被围在中间。

  铁若华也怒声道:「亮剑就亮剑,谁还怕了你不成?」正待举手拔剑。

  阮天华左手一摆,说道:「若华,你不能拔剑,于老夫人是报仇心切,也可
以说找错对象,你退到我身后去。」

  一面抬目说道:「老夫人,这里是玄阴教腹地,三山庙十七条性命,是铁手
五煞杀的,如今铁手五煞已死,但雇他们的夏鸿晖则是玄阴教的总护法,老夫人
要报仇,也应该找夏鸿晖,咱们之间更应该同仇敌慨才是……」

  于老夫人厉声道:「夏鸿晖逃不了,你们也走不了,老身杀了你们,自会去
找夏鸿晖的,小子,接招。」右手抬处,风头杖呼的一声,迎头直击过来。

  席小蓉已接下了面具,闻言气道:「于婆子,你讲不许理?」

  阮天华剑眉微轩,左手先扬,示意席小蓉不必多说,右手也同时抬起,迎着
于老夫人凤头杖往上划起,口中朗笑一声道:「在下不愿和老夫人动手,你把杖
收了。」他最近连遇强敌,「紫正神功」在应用上已经熟练了甚多,这一抬手,
「紫正神功」就应手而生。一道无形劲气,一下托住了迎头击落的杖势。

  于老夫人先前看他举手往上迎来,心中还暗暗冷笑:「好小子,你还不知道
我这支铁杖有多重?」他这支凤头杖足有八十斤重。哪知杖势要落未落之际,突
觉被一股无形气托住,停在上面,再也劈不下去。这下,真把于老夫人看得心头
大为凛骇,暗道:「这小子只有几个月工夫,从那里学来如此惊人之艺?」

  于老夫人见多识广,一时也想不出阮天华这点年纪,竟会有这般绝高身手,
心中自然不信。右手迅疾一收,但在杖势攻回之际,发腕一振,杖头挑起斗大一
个杖花,朝前直捣而出。这一记,正是三十六手天罡旗中绝招之一,出手之快,
如同闪电,目力稍差的人几乎连看都未必看得清楚。

  阮天华因自己已经一再容忍,她出手还如此毒辣,不觉心头有气,本来上抬
的右手忽然往下一沉,向外挥出。这一下当真拿捏得极准,手腕一沉,手掌正好
压在直捣过来的杖头之上,已把杖势压得下落了数寸之多,等他向右挥出,却把
杖势向外格了开去,换句话说,就是把杖头向右首直荡出去。

  于老夫人直送的杖势被他荡开,力道未消,一个人留不住势,随着杖势朝左
前方冲出去了两步之多,才站住桩。伏大娘站在她左首,急忙跨上一步,剑交左
手,把她搀住。于老夫人不由怔立当场,她做梦也想不到这年轻人身手会有如此
高明。她自知绝非人家对手,方才一连两招,对方都没有还手。于老夫人怒道:
「好,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功夫倒不错,看杖……」抡起杖,正欲再次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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