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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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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第三十六章 好看吗·容态尽天真
二十七岁以前唐宋对这些风月场所就跟这里的九流歌手每晚赶场子一样,乐此不疲的一晚上跑几家娱乐城的都有,还苍蝇似的哪儿新鲜往哪儿钻。武汉市的酒吧娱乐城像是个多情又会花钱的小媳妇,让唐宋无数个淡出鸟来的夜晚变得生龙活虎多彩多姿。他、蔡江川和孙健的铁三角被吴则非称之为三贱客,孙健总是哈哈大笑说他们三英立志棍扫一大片枪挑一条线,半梦半醒游戏花间。李毅雯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唐宋有了李毅雯后对夜夜笙歌感到厌倦,不自觉的抵制,终于偃旗息鼓,向好男人看齐。这几年他基本上绝迹酒吧娱乐城这种地方了,即便应客户邀请他也是能撤则撤。今年倒是光顾过两次酒吧,纯粹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现在他已经没了以前那种寻欢猎艳和去酒吧反省的心情了,三十而立,或许某些人生就必须经历过一种如同凤凰涅槃的苦痛、迷乱和茫然,然后才能够真正立起来。至少唐宋不认为自己现在还在路上,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已经多久没有在夜里没有理由的潸然泪下?他不记得了。同样,就像今晚,看着眼前的莺歌燕舞,喧闹非凡,看着江智刘骏他们几个在那里肆无忌惮的“两只小蜜蜂”,唐宋已经兴奋不起来。他更像老总,像个孤独飘然的看客,看尽千帆似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华琼、张姐、大郑还有小汪一一过来和他喝酒,他也是浅尝即止。
十点多钟,唐宋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抽支烟,刚到门口,把震耳的音乐声甩到脑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罗老板,今天没玩尽兴哩,下次小妹替你留个包厢,好好陪你喝一杯。”他抬眼望去,只看一个背影,正和门口几个即将散去的人打招呼。那人转过身来,和唐宋面对面,呆了两秒钟后,才娇笑惊着呼道:“头!哦,该叫你唐宋。”
果然没有猜错,听到这一声“头”唐宋心底更是忽然间像被人轻柔的挠了一下,笑容随即浮上脸面。“呵呵,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喝了点酒,梦回唐朝了。”
杨韩敏一身性感的黑色紧身衣恰到好处把自己裹在其中,她比几年前看上去漂亮了许多,皮肤变白了些,头发留长了,一袭烟花烫让她看起来有些妖,既美艳又带点夹杂着风尘味的冷淡。看到唐宋她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明显的惊喜和诚意,“瞧我,都几年了,还头!你和朋友过来玩?”
唐宋往边上靠了靠,点头笑道:“嗯,我要说专门过来找你的你肯定不会相信了。今晚公司人一起聚聚,你……”说着用手指了指门里面。
“是啊,我在这儿上班,有些日子了,如果下次你告诉我是专程来看我的,我会相信。你现在怎样呢?”
正如杨韩敏想不到今夜会碰到唐宋一样,唐宋也想不到杨韩敏现在会在滚石上班,做的还是迎来送往的工作。他掏出烟,递到杨韩敏面前,杨韩敏抽出一根,熟练的从唐宋手里接火。一根烟的功夫聊不了三年的经历,杨韩敏问清了唐宋在哪个包房,说一会儿过去看看,就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幽暗的大门里。当年唐宋从七巧把杨韩敏带到唐朝,谁知几天功夫里,风云突变,唐朝烟消云散,杨韩敏和已经准备要结婚的男朋友也分道扬镳,缘分到头。从那以后,唐宋再也没见过她,她手机换了,人也袅如麻雀,不知所踪。对于杨韩敏唐宋总有丝愧疚,他觉得杨韩敏唐朝后的失恋加失业,他要负上部分责任,不管那部分责任多大或者多小,至少是不可推卸的。这就好像你带着人家女孩上山去玩,结果女孩被人强奸了,你不能说不是你强奸的,你就可以心安理得。
杨韩敏离开唐朝后,在汉口找了份简单的工作,而且再次被阿佛罗狄特女神“眷顾”,新的恋情来得如同唐朝崩溃一样突然,却毫无分别的也是一场灾难,最后留给杨韩敏的不仅是失恋失业还有多年辛苦攒下的银子一夜间蒸发掉了。她这才痛下决心,差不多算是重操旧业的来到滚石上班。当然这些唐宋无从知晓。
回到包房没多久,杨韩敏就过来了,给他们送了几个果拼和零食,刘骏看到她非拉着她喝了几杯酒才放她走,唐宋追出门外让她留下电话,杨韩敏歪着脑袋看了他好几秒钟才伸出手来,“电话给我!”
唐宋把手机给她,杨韩敏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号码,“改天我请你喝酒!”
十一点半,玩得差不多了,已经有好几个都被酒精欺负得面红耳赤的,刘骏更是站都站不稳,要小朱扶着才不至于瘫到地上去。出来后大家三三两两的撤了。唐宋让人把刘骏塞进他车里,说他送刘骏回去,江智和他一个方向,唐宋顺便载了她一程,在唐家墩放她下车,车刚停下,坐在后面的刘骏就摇下玻璃,“哇”的一声现场直播吐了。江智赶忙在他后背帮他拍拍,“你跟酒有仇啊还是跟老大有仇啊?”
唐宋也下车,看着刘骏那狼狈相,苦笑道:“估计跟自己有仇!行了,小江,时候不早,你先回去吧,他吐了就没事了。”
刘骏又抠了几下,把胃里的碳水化合物吐得个七七八八了才坐回车里,人也清醒很多了。“老大,你说的没错,我是跟自己有仇。”
“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别趁着酒劲想着放肆,……”
“老大,你把我代理经理撸了吧,我不是那块料,我不想做阿斗,却偏偏是阿斗。”
唐宋一听这话反而笑道:“你就算是阿斗,老子也是孔明,我还不信真就扶不上墙。你要把对秦露露那心思用在工作上,早八百年神勇起来了。那还用得着我扶?”
刘骏迟疑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接着道:“老大,如果我和秦露露是认真的,你还会反对吗?”
唐宋心里还真被这话小小的惊了一下,口中却若无其事的问道:“认真的?你现在是认真的在说?”
“我也不知道,秦露露告诉我她是认真的,靠!我他妈的晕头转向了,自己现在都分不清是她在认真还是我在认真?是她在玩还是我在玩?是她玩我还是我玩我自己?”
“如果秦露露不是和岳清芒一条裤裆,你玩不玩我都懒得说;如果你和她不是图鸡巴快活,那趁早让她离开岳清芒,你们要坚持送岳清芒顶绿帽子戴,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你自己看着办吧。”
进入六月了,成都万都一期广告全部上马,常大宝再次从成都飞来武汉,唐宋少不了又是一番招待。两人已经称兄道弟了,用不着虚假矫情那一套,所以陪常大宝娱乐不仅不算难受,还该是个美差。小吴则带着夫人漂洋过海,欧洲十日游去了。据说他已经找组织上谈过话,放弃这一届的转正,还政府忽悠百姓似的说什么自己还年轻,还要经历磨练接受考验,处长岗位该让德才兼备的贤能胜任。蔡江川听后大笑他虽然这话说得跟小姐声称我还是处女更加不可信,但总有人会听着觉得舒坦,而且相信。他还夸奖小吴已得窥为官之道大门外的那点皮毛了,很有进步。蔡江川依旧像个活神仙,腿脚不利索了,他就把自己的大脑丢进中华五千年浩如烟海的历史尘烟中,找上几个相得的伟人或先贤神交或者说滥交一番。没事了陪陪老婆逗逗儿子,再不就一通电话和唐宋扯个淡。
罗米尼的合同就要签了,已经定在下周,前天唐宋请龚裴碧共进晚餐,证实了确是岳清芒那厮在开标的前一天亲上罗米尼,要求面见了她和康为年。这才使得康为年有意请唐宋过去走一遭。事实上龚裴碧在岳清芒之前已经向康为年以及上海总部澄清说明了唐宋唐朝和罗米尼的关系,只是装作不知情的隐瞒了唐宋就是当年艳照门操盘手一事。康为年知道此事后,也确实对唐宋的人品产生了怀疑,在龚裴碧的要求下他才下定决心约见唐宋。好在他英明神武,不为岳清芒所蛊,还具慧眼,终于拍板把罗米尼再次签给唐朝。
岳清芒得知唐朝有惊无险的拿到罗米尼的代理权,一肚子偷鸡不成蚀一小把米的不爽,还感觉自己枉做了小人,气得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说康为年那假洋鬼子与唐宋沆瀣一气,骨子里还他妈的彻底是中国化的那一套作风;更怀疑龚裴碧和唐宋那不怎么白的小白脸有了裙底交易。骂完之后,心里还觉窝火,又叫进来秦露露就在办公室里那张硕大的沙发上强奸似的把余下的不痛快透过下头一股脑的丢进了她的身体内。东边不亮西边亮,银芒广告最近跟着他踩了狗屎一样的处处让人躲着,好在现在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他在武昌江边的那间KTV生意一直火爆,他那个堂弟岳战经营有方,弄了一批漂亮的大学生在里面引导消费,身材惹火,同样身体泻火,搞起了一条龙的服务,自然也少不了阴道消费。岳清芒自己没事了也喜欢往那儿钻,说是照看经营,检查工作,也没错,大多时候检查的都是妇女工作,“工作”后还提出了宝贵意见,多被采纳。上个月KTV停业升级改造,岳清芒一口气又投入两百多万把它弄得更加气派、配套服务也更加完善。二十八号才刚刚重新开门迎宾,据说门庭若市,一派兴隆景象。
周末,唐宋拉着纪晓蓝去看了正在装修的新家,房子大致整出个形来了,下周就可以完工。两人都很满意,楼上地板还没有嵌,除卧室外其余房间都是明黄色,卧室天蓝色的地板是纪晓蓝特别要求的,她喜欢蓝色,这种地板装修公司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灯具也是按唐宋要求全部用的台湾千丽,他们主卧隔壁有个大浴室,里面的配置同样是唐宋和纪晓蓝挑选的一套汉斯格雅。纪晓蓝坐在浴缸边上,笑意盈盈,“这里是我们的私密空间,回到家从进来这里开始我们要度过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时光,喂,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呢?笑得那么猥琐。”
唐宋失笑道:“居然说我猥琐,你的笑现在才YY到极致。我在想这里会留下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嘿!真怕躺到这浴缸里就不想起来。”
纪晓蓝作势要打他,“叫你YY还极致!”忽然又妩媚笑道:“你满脑子的销魂蚀骨,得了,本姑娘就遂了你的心愿,小唐子,放水,好生伺候哀家沐浴更衣,顺便赏你个鸳鸯戏水。”刚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咯咯直笑起来。
“小唐子?我进宫了?还得自宫,呵呵,我瞧你都满眼的高粱花子了。”下来后唐宋说房子装修完就抽个时间回去老家一趟,把四个老人接过来瞅瞅,看看什么时候把他们俩的房给圆了。“可怜我思娇的心情好比是度日如年呐。”
纪晓蓝钻进车里,“你到底思的是什么呢?”
唐宋左顾而言他的道:“思量今晚怎样露一手让你心花放呢?好久没下厨房,幸好咱有烹饪的天分,要不这手艺该生锈了。”
两人在群光超市下车,准备买些菜拎回去,一进超市,耳朵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唐宋的心开始慢慢变软,脑子里再次想起在成都和李毅雯说再见时的情景。王心凌略带稚嫩却充满忧伤的声音雨点般拨弄着唐宋的心弦,“到现在还是深深的深深的爱着你 ,是爱情的友情的都可以 ……”他强自压下缓缓波动的情绪,暗自叹了一口气,一曲终了,却依旧是苦含情,那淡淡旋律似乎还在默默吟唱,萦绕不绝。
回到家里,唐宋拎着菜直奔厨房,纪晓蓝把刚刚特地挑的瓶红酒放到桌上就跟着进来打下手兼偷师学艺。“你如果也有授艺的天分,能把我熏陶到可以骄傲的下得厨房,呵呵,那我就宣布你可以阶段性的获得解放。”
唐宋一边摘着龙虾,一边笑道:“怎样才算骄傲?俘虏了我的胃?”
“你这家伙总是口不对心,为了逃离厨房说不定会谎报军情弄虚作假,嗯,我弄出来的东西什么时候让自己赞不绝口、食指大动你才算功德圆满,可以间断性的荣休。”
“哈哈,那估计这辈子我要做好为厨房奉献余生的打算了,干脆一纸卖身契,委身你纪府当厨娘算哩。”
四道菜摆上桌的时候,纪晓蓝已经摆好酒杯,倒上了两杯酒,唐宋在她对面坐下。“为了小唐子手艺从此绝迹江湖,专司纪府,嘻嘻,哀家敬你一杯。”
两人相视一笑,再轻轻一碰杯,“小的谢恩!”
纪晓蓝夹起一只虾,尝过后笑道:“唐宋,真担心你怕是解放不了了。”
晚饭后收拾完,纪晓蓝说有点晕乎乎,感觉象在云端,只是还微有些累,她打开音乐给唐宋听,自己进了浴室洗澡。一瓶红酒快喝完,她脸上升起两片红云,屐着拖鞋从唐宋身前走过,看得他从头一动。
手机响了,是刘骏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向唐宋请几天假,说有点事情要处理。唐宋也没多问,让他办完事尽早上班。
刘骏迟疑了几秒钟,“谢谢头,我……”
这时候纪晓蓝的声音从浴室里传过来,“唐宋,帮我把床头那件紫色睡衣递过来一下好不好?”
唐宋先应了声纪晓蓝,才对着电话说:“刘骏,就这样,事情一了赶紧回吧,公司一大摊子事等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挂了啊。”
刘骏似乎还要说什么,唐宋已经挂掉电话。他在卧室床头衣柜里找到了那件紫色睡衣,取了出来,敲了敲浴室门,“是这件吧?”
纪晓蓝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侧头看了一眼,“嗯啊。”说着伸出一截皓如羊脂的手臂来。
唐宋看得一呆,随即轻笑道:“晓蓝!”
纪晓蓝接过睡衣,“嗯?”
“我想犯错误了!”
纪晓蓝的手缩回,把门又带开了一点,没有再关上。“天要下雨,你要犯错,嘻嘻,小女子能奈何?”纪晓蓝背对着他,光洁无瑕优美得令人目眩的背影顿时赤裸的映入唐宋的眼帘,然后轻柔的消失在紫色中。
唐宋感觉如梦如幻,身体内像是有股电流流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门就被拉开,纪晓蓝略带娇羞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眼前。看到唐宋的表情,她眼中露出有些骄傲又有些矜持的笑,“好看吗?”


[ 此貼被流氓是流氓在2013-02-14 00: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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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第三十七章 变故·晚来风急

李牧突然来汉出差,唐宋接到他的电话时还以为他一时兴起寻自己开心,笑骂说李总要是驾临武汉,老唐我一定找上十个八个妞把你生吞活剥咯,渣都不给你老婆留下点。告诉你年纪愈大咱这仇富心理它还愈发坚硬,奶奶的,没事就尽找咱这些穷苦大众的乐子。李牧在电话里哈哈大笑道要是这样我就不叨扰你了,立马滚回北京去。你唐总现在就算不是个地主,怎么也站不到穷苦大众的队伍里去吧?我住在青年路华美达大酒店1108,怎么样?这会儿给您请安去?

李牧是昨晚连夜空投武汉的,到了后一直抽不开身,刚刚消停了点。唐宋赶到华美达1108,见面后两人就拥抱了一把。又是几年不见,李牧可不比他那个同名同姓的老祖宗,谋的是戍边的苦差事。他毕业后就一直混迹于天子脚下,经过这些年的大浪淘沙,他身家就跟北京市的外来人口一样愈滚愈大,人往那儿一扎身上隐现地主风范。那气势是装不来的,别人或许不觉得,但唐宋和他同学十余年,他身上的变化唐宋一眼就看出来。“哈哈,你小子天庭丰阔,地角方圆,印堂愈发隆厚,已初显福祚之相,难怪富贵逼人。有多少空闲?拉上江川找一地方坐坐。”唐宋纯属扯淡,对于看相他比街边的瞎子强不到哪儿去。

李牧顺手拿上床上的包包,笑道:“今天休阵,明日再战,这次来得匆忙,还是一番恶战。你们明早保证我不是躺着回来就成,孙健和小吴呢?”

两人边下楼,唐宋告诉他小吴两口子不在武汉,旅游去了,这会儿该在巴黎享用西堤牛排吧。孙健单位离职,老婆离婚,这阵子跟孤魂野鬼似的东游西荡的,有些日子没见到人了。李牧听后只是见怪不怪的淡然置之一笑。

在车上,李牧问起唐宋的近况,“你那唐朝怎么样呢?老实跟你说,我一想起你这两年的折腾,就感觉跟十年前咱们这分身似的,来得快去的也快,哈哈,泻了马上又能勃起。”

唐宋失笑道:“要阳痿那还得了!”

“对了,小纪还好吧?日子定了吗?”

唐宋摇头,“她还不错,日子没定,该快了。”说完腾出只手摸出手机,给纪晓蓝打了过去,电话通了,告诉她李牧来武汉,现在他车上,准备叫上蔡江川一起吃个晚饭,问她要不要过来?纪晓蓝问他们在哪儿?唐宋想了想说七点湖广总督府吧。

王语嫣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家里只有小保姆照料着蔡江川的起居,见到唐宋携李牧突然而至,那小子恨不得丢掉拐杖就从书房里蹦跶出来。“原来小李将军大驾光临,难怪老子一下午都不得安生。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李牧四下打量了一眼,接着笑道:“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咱就是奔波劳苦的土财主命啊!哪像你能逍遥自在的徐徐读尽床头几卷书,真羡慕这日子。江川,两眼神光,骨相清奇,有点神棍的风范了。对了,嫂夫人呢?”

“不巧,今天刚回她爸妈那儿了,你怎么有空回武汉了?巡幸还是微服私访?”

李牧告诉他过来公干,临时安排的,没来得及打电话。

唐宋看看时间,快六点半了,“正好小王不在,走吧,湖广总督府给我们李总接风去,晓蓝一会儿自己过去。”

湖广总督府唐宋来过多次了,相当熟悉,这里以湘鄂菜为主,今天运气不错,正饭点了还空着五镇之一的郧阳厅,刚好是他们上次在这吃饭时的那个包厢。三人坐下不久,纪晓蓝打来电话,唐宋告诉她在二楼郧阳厅。

李牧笑道:“怎么?不去接驾?”

“都到楼下了,矫情了吧?”

菜还没点完,纪晓蓝就敲门进来了,都不陌生,和李牧蔡江川打完招呼,她才笑着在唐宋为她拉开的椅子上坐下。马上就是唐太太了,李牧打趣道:“晓蓝,呵呵,我得改口叫弟妹了,要是不嫌弃,新婚时上咱首都度蜜月去?时间对我们下手忒狠,你可一点都没变。”

纪晓蓝笑吟吟道:“好啊,就冲着这一声弟妹,我也没什么要求,就想去中南海逛逛,顺便在紫禁城坤宁宫住几天,成吗?”

唐宋在一旁微笑不语。

李牧先是夸张的惊作合不拢嘴,然后才咂舌苦笑道:“成倒是成,咳,唐宋,你还是带嫂夫人去普罗旺斯吧。”

蔡江川哈哈大笑,“唐宋那小子铁齿铜牙都要退避三舍,你偏要捋虎须。”

四人相识多年,从初见时的青涩少年到今日的年届而立、家业有成一晃已经十余年,大学毕业都八年了,时间过去后,你才发现它短暂得仿佛在弹指挥之间,快得有如错过了钟点的列车,转瞬不见,你来不及更拉不住,无可奈何,空余浩叹。李牧平时与他们少见,这会儿几杯酒下肚,感慨良多。他在一干同学中算是混得最体面最漂亮的,论事业家当放在古时候就算不是大富,至少也是个员外,可他却似是被墨吏欺压的员外,感慨大多是怨言。怨言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大的供物,也是我们祷告中最真诚的部分。唐宋一边斟酒一边听他说着,“想当初,我背着个行囊独自北上,就跟共产党当年北上抗日一样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虽然明知前途多舛,却义无反顾、坚信奏凯可期。记得一下火车,放眼望去,还真有大渡桥横铁索寒的意味,大热天的我愣是打了个冷战。现在好了,内子、孩子、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还是不能开颜,总仿佛缺点什么,缺什么?这不矛盾吗?寻死觅活、费尽心机和力气渴望、追求的东西,一步步爬过来却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嘿嘿,问题是现在还停不下来,得继续往前爬,真怀念那些稀烂的日子,有时想想大学那会儿就是神仙,多快活啊!”

蔡江川右手不停的转着酒杯,微哂笑道:“生活不停的教会我们智慧,但它是有代价的,那代价就是矛盾,这是人生对人生观开的玩笑,谁都不能幸免。人人都说神仙好,其实神仙就在我们心里,只是大多数时候我们不自知、不自省。李牧你现在是在爬山,还未到高处不胜寒,但那山顶即便冻死你,你还是心神向往,由己不由身,只能向上爬,停下来就意味着滚下去,你甘心吗?”

酒菜上来了,四人轻斟慢酌,言笑晏晏,此番再聚已没有了几年前豪气干云的觥筹交错,倒有几分巴山夜雨的感怀和温柔。时间的车轮带走了他们心底和身上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浮躁和稚嫩,曾经少年的轻狂和可以融化得掉世界的激情像是玻璃橱窗里的苍蝇渐渐扑腾不动,被抛弃在记忆的深处,梦想变得所剩无几,却更加触手可及般的现实。怨言也好牢骚也罢,都是真实的更是真诚的,随着一杯杯酒融入各自的心底。

席间,李牧说起他们北京天度广告传媒已经在上海开天辟地了,他也有意在武汉建一分舵,问唐宋有不有兴趣?唐宋知道他的意思,李牧的天度这几年玩的顺风顺水,正厉兵秣马,准备开疆裂土,有意踏足武汉,自然想到了他,欲借他唐朝的马打天下,这是个双赢的构想。唐宋轻笑道:“如果我拒绝你,你会不会失望?”

李牧先是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接着也笑道:“会!不过我还想知道理由。”

蔡江川接道:“你早几年找他,他舍不得唐朝,现在小富即安,估计没心思陪你玩了。”

李牧似乎不太相信,这不是他认识和了解的那个唐宋,他等着唐宋给他答案。

“江川说的没错,而且如今的唐朝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呵呵!你小李将军这些年千锤百炼,还有什么做不到的?用不着我再冲锋陷阵吧?来,为了你天度的王霸雄图咱干一个!”

饭后,唐宋问李牧会在武汉呆多久?李牧说看情况,估计得到后天才能回北京。唐宋说那今晚就不陪你了,明天找空再聊聊。把他们两个送回去,唐宋载着纪晓蓝过武昌,在车上说起李牧不胜感慨,几年功夫,他已经是腰缠千万贯,他们那个天度传媒开始集团化的东征西讨了。而去年此时的他唐宋落魄潦倒,身无立锥之地,除了林小叶痴痴的守候外他一无所有。孙健呢?还有那个远在西安的严炎,都是605的哥们,毕业时一起开拔,如今一段路走下来,际遇却是云泥之别。经过大桥的时候,江风吹来,这个城市熟悉的味道让唐宋感到宁静,他抛开窗外的一切,看向纪晓蓝,她刚才喝了两杯酒,这会儿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不胜酒力。

刚到阅马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门口,电话响了,手机里传来孙胖子低沉的声音,“唐老弟,今晚老哥给你唱出好戏,保证精彩绝伦。”

唐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已经可以想象孙胖子打电话时的表情,他那张瘦得满是褶子的脸上一定带着得意而阴沉的笑。

第二天中午,唐宋正在公司处理些事情,孙胖子的电话再次响起,他得意的告诉唐宋总算稍稍出了口鸟气了。 唐宋笑着问他战况如何?孙胖子哈哈大笑,“估计够姓岳的喝一壶的了,他武昌那间KTV就算不关门大吉,也得歇业整顿,没个几十万怕是难得打发那些大小鬼。”

唐宋嘴角牵起一丝快意的笑容,岳清芒这阵子还真是全身都粘满狗屎,擦都擦不干净。昨晚十一点多,武昌分局如同神兵天降,突然扫荡了他武昌江边那间KTV。据孙胖子在电话里唾沫横飞的描述,当时KTV里一派莺飞燕舞,人民警察例行检查执行公务,在二楼的包间里当场拿获几对正从事色情交易的男女和吸食K粉的嗨班子,还意外缴获了少许毒品。同时在三楼的豪华包厢里将一干正趴在天之骄子的女大学生白嫩肉体上嘿咻的寻欢客一网成擒。折腾了近一个小时,嫖客小姐满满装了五辆警车,最后一股脑拖进了解放路的武昌分局。孙胖子跟唐宋讲的时候绘声绘色,有如目睹,神情亢奋的好像老谋子得报《黄金甲》票房一路飙升,形于颜色。“可惜岳清芒那狗娘养的昨天不在场,否则又有免费车坐了。人民警察这回算是情报准确、出警迅猛啊,据说有位老兄一听条子来了,吓的裤子都没穿,从三楼窗台飞身跳下,只剩下半条命了,现在还在医院。真对不住那哥们,嘿嘿!”

岳清芒那间KTV开张好几年了,唐宋和孙健还曾受海红霞之邀光顾过,如今大张旗鼓的升级改造,还招了一批漂亮的女大学生镇场子,重新开张也没几天,照理早该照顾了方方面面,打点好了各路神仙,否则只怕早就被抄了,哪等得到昨天?这其中肯定有孙胖子的功劳,唐宋心底暗笑,没想到茄子似的孙胖子三年前被一阵霜打过后,貌似焉儿居然还有些能量。孙胖子身上很有草莽习气,恩仇必报,当年遭岳清芒检举暗算东窗事发,就很仗义的保全了七巧和唐宋,对岳清芒自然是恨之入骨。保释出狱后在国际大酒店唐宋则顺水推舟的送了他一个人情,这次孙胖子听说岳清芒准备收拾他,更是火大,所以就干脆利落的为岳清芒再唱出好戏,也算是“为民除害”,为共建和谐文明社会增砖添瓦。当然这其中还有唐宋不知道的,那就是孙胖子为了一击必中,事先就叫了几个赌场的马仔昨晚去岳清芒的KTV消费,不仅必须得消费人肉,还要坚持到警察来抄的时候依旧光着屁股。那几个马仔乐得跟中了彩似的,一切费用包括事后的罚金都有人报销,还能一边快活一边等警察,那感觉和经历还真是“此事只应梦里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了。

临挂电话,唐宋跟孙胖子说抽个时间好好喝一杯,还让他如果方便的话叫上他在江岸公安分局工作的表弟。唐宋知道孙胖子那个表弟有些手眼而且也仗义,昨晚的戏里多半他还是个重要角色,当然不是为了人民服务。

下班后,唐宋给李牧打电话,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李牧告诉他基本顺利,明天就回北京了,今晚对方安排有酒局,“我尽力应付,如果散了后还能屹立不倒,咱就出去坐坐,呵呵,在北京我常邀上三朋五友去簋街夜市,武汉的吉庆街早就耳闻,那里的味道真他妈的让人怀念向往。”

唐宋回到家里在电脑前百无聊赖的打发时间,快十一点了,李牧也没来电话,他熬不住了,躺到床上抱着本佛洛依德没翻几页就睡了过去。

李牧回北京了,中午的飞机,也没来得及和唐宋蔡江川再会上一面。打电话时唐宋说送他去机场,李牧回道已经安排好了车子,就不再劳烦唐总大驾了。还笑说昨晚喝高了怎么回的酒店都不记得,早上醒来真担心床上多了人。他告诉唐宋天度进军武汉指日可待,以后见面的机会该不会少。

刘骏请假已经有几天了,唐宋让小汪问问他怎么个情况?那小子电话却不在服务区。倒是中午的时候,唐朝公司来了位不速之客,岳清芒。他武昌那边该处理得差不多,这种事还不到把人陷进局子里去的地步,说到底用钱就能解决,顶多肉疼,何况他前面还有个岳战顶着。

唐宋没想到他会突然造访唐朝,而且脸色相当不好看。更不明白岳清芒此番来意,前晚他KTV被抄的事和自己并无干系,就算有,在岳清芒面前他也还是不会气短。“岳总稀客啊,请坐!”

岳清芒没有坐下来的意思,脸色阴沉,盯着一脸笑意的唐宋缓缓道:“唐总手眼通天啊,我还真有些佩服。”

在唐宋的眼里岳清芒不是好鸟,亦非善类,今天一看他这架势更是来者不善,心底暗惊脸上却不为所动,淡淡道:“此话怎讲?”

岳清芒冷笑道:“不用这一套吧?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

唐宋也不客气了,暗道:你娘!有屁就放!嘴上却说道:“有什么事劳岳总移驾唐朝?这算是兴师问罪?”

“刘骏在哪里?”

这个问题倒出乎唐宋意料之外,脑中电转,首先想到的是莫非刘骏和秦露露搞出什么来?这几天他正好请假,还人都找不到。可真要是刘骏和秦露露有什么岳清芒怎会找上唐朝来?那并非什么光彩的事,而且那还是刘骏的私事,和唐朝无关,更和他唐宋无关。“刘骏?”

岳清芒当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何况唐宋确实也不知道刘骏这几天去哪儿了,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告诉他。

岳清芒走后唐宋自己又拨打了刘骏的电话,还是不通。看今天岳清芒的态度,想起那晚在滚石酒后刘骏说过的话,唐宋基本肯定那小子定是和秦露露惹出什么事来了。否则岳清芒怎么会明知他唐宋不爽他,还亲自找上唐朝来?而且还一副恼羞成怒、走火入魔的样子。唐宋有点替刘骏担心了,那小子不仅没长进,还真吃了回头草,他请假玩失踪自是早就计划好的。如果只是和秦露露不清不白,送了一顶绿帽子给岳清芒那倒还好,要玩出点别的花样来,指不定得为此付出代价——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今天是周五,光谷新房的装修就要完工,和纪晓蓝说好明天一起过去验收的。刚下班,王语嫣打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应酬,如果没有过去吃饭。唐宋正愁晚上不知道吃什么,满口答应。自从纪晓蓝回来后,他又开始害怕一个人吃饭,而且在小叶走后渐渐习惯的孤独寂寞,一个人的候也让他难以排遣。王国维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唐宋在第一眼看到这段文字时就大感受用,并且有意无意间常自以此勉励兼安慰自己独孤的心。虽然收效甚微,他也频频抵挡不住寂寞孤独的侵袭,在三年前那场骤来的唐朝风暴后,即便是林小叶陪在他的身边,唐宋依然感觉是孤独的,才开始慢慢的真正学会习惯和品味老王的境界说。这个过程就好像加盐和没加盐的菜对于肾炎水肿病人的折磨,唐宋深有体味。

在蔡江川家吃过晚饭,又陪着他两口子闲聊了阵子,唐宋才离开。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无法抑止的想起了远在成都而且再见无期的李毅雯母子。李毅雯的泪眼和念念太真无邪的笑脸扯得唐宋心里一阵阵的泛酸和疼痛。在车上他又一次打开李毅雯最后发给他的那条短信,看了两遍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发动车子,驶离小区。

蔡江川去年为他和小叶租下的那套房子十月份就满一年到期了,九月份就应该可以搬出这里,和纪晓蓝的婚期也商量过了,定在了九月底或十月初。这是一个有些年份的小区,里面灯光比较暗,唐宋刚在楼下停好车,旁边一辆白色面包车车门突然打开,只听到车里一人喊道:“唐总?”

唐宋回过头来,面包车上下来几个人,有意无意的把他包夹在中间。借着昏暗的灯光他扫了一眼,一个也不认识。“你们是……?”

站在唐宋正对面一个长得跟矮脚虎王英似的年轻人,把他那留着短平寸头的大脑袋往前一凑,“嘿”的一声道:“你就是唐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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